我的魂在外游荡,急需一个能托身的灵物。纸人儿显然是第一选择。
我爷的本意,是想让我的魂再度回到他可控的纸人儿身上,再设法转移回本舍。
但这么做存在风险:他既无法保证其他幽魂不被吸引过来,附身在纸人儿上,从而威胁到我的生命;也没法百分百确保纸人儿会服帖,甘心做灵魂嫁接的纽带。
人只会对自身灵魂有轻重变化上的感觉,所以如果是我的魂回来,纸人儿必定发沉;而如果我自身轻飘飘的,有飞升的感觉,很可能已经被纸人儿夺了舍,或者被其他凶灵侵了体。人的唾沫锁着阳气,能够驱邪,所以我爷才会让我感觉不对时,就往地上吐痰。
我爷之所以奇怪我能苏醒过来,是因为我当时已经神志不清。
掐我的纸人儿,显然是被其他阴灵附了体,因为我感觉不到重量;而扮作他引诱我上路的,很可能是索命阴差。双重险境之下,我居然能够适时清醒过来,这绝对超出了他的认知。
给他这么一说,我还挺得意,总觉得自己就像小人书里那些资质极佳的练武奇才。
我问我爷,既然没事了,他干嘛还成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又带我跑那么远的地方,好像在躲什么人。我爷可能觉得自己说得太多,摇摇头,没再回答,只说到时候我就知道了。
一天一夜的火车,我俩辗转从大城市到小城镇,又从小城镇到乡村,终于在一家卖木制工艺品的店铺前停下。我爷思虑再三,深吸了口气,这才拉着我进店。
店里静悄悄的。我爷以为没人,正要开口喊,柜台后探出个小小的脑袋,滴溜着一双很好看的大眼睛,问我们要买啥。我爷见是个年纪与我相仿的丫头,皱了皱眉,问她师傅在吗。
小姑娘见他不买东西只找人,面上一寒,甩了句“在这儿等着”,自顾掀帘进了里屋。
不多时,门帘再度掀开,一个年纪约莫大我一轮的年轻男子在小姑娘的搀扶下,颐指气使地走出来。他穿了件和我爷差不多的青灰长袍,戴着圆框眼镜,看起来很清秀。
见到我俩,年轻男子眉头一锁,目光转到我爷身上,没好气地道:“是你?什么风把江爷你吹来了?”
我爷低声下气地作礼赔笑:“符老弟快别这么说。江某在你们面前,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学生。”年轻男子冷哼一声,也不吩咐小姑娘看茶,自顾摆弄柜台上的花梨木雕。
“我这次来,是想拜托老弟,救救我这娃儿。”我爷把我拉上前去,轻轻踢了我腘窝一脚,示意我跪下。我见年轻男子对我爷不敬,心里老大不痛快,倔强地站着,和小姑娘冷冷地对视。
年轻男子透过镜片瞄了我一眼,轻叹一声道:“你这是惹了多大的麻烦啊?”
他说这话时看着门外,我也不清楚他到底是跟我说还是跟我爷说。
我爷叹道:“如果不是逼不得已,我江某也不会来麻烦你。毕竟咱有言在先。你看——”
“要我救他也行。”年轻男子转向我爷,似笑非笑地打断道,“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我爷面露喜色。
“置之死地而后生。想要他活着,”年轻人冷冷地说道,“你就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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