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想到宋耀祖会当着宋光宗的面说这种话,有些猝不及防,见宋光宗却似乎不以为意,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杜鹃花,扬手对我道:“开始吧。”
我不知道这俩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和季爻乾一左一右,围着花丛,用事先备好的红绳绕了一大圈;红绳上每隔半米分别系上一只铜铃;红绳用竹枝缠着,固定在地上;又在花丛中,纵横交错,连着缠上红绳,依旧系了铜铃;将杜鹃花丛网在密密麻麻的红绳阵中。
宋大有问这是在做什么。我把墨斗抛给季爻乾,让他往那些纵横交错的红绳上划墨线,对身后的宋家人解释道:“这是鲁班天罗地网法。墨门做了改动,用来逼地下的冤魂现身。”
我也懒得理会他们听没听懂,手拿丁兰尺,闭上眼,口中默念:“昊天玉皇大帝天尊,一断天瘟路、二断地瘟门、三断人有路、四断鬼无门、五断教瘟路……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起!”念完法咒,我睁开眼,将丁兰尺往花丛中扔去。
等了好一会儿,花丛毫无变化,那种透着血腥味的芳香却越发浓烈起来。
我感觉有些没面子,皱了皱眉,正打算走近前去,将丁兰尺捡起,重新施法。
季爻乾却伸臂将我拦住,指了指自己手中指针不断晃动的罗盘,推着我往后退了两步。
借着山中不知何时升起的朦胧的青雾,我见那杜鹃花顶上,慢慢如同映在墙面上的影子般,浮现几个勾着脑袋,穿着粗布长衫的鬼影。数了数,总共八人。
所有鬼影似乎对我们很是忌惮,不耐地晃动着身子,想要从红绳中挣脱出去。
这天罗地网法,本就不是啥君子法咒,为的是逼迫枉死又不敢现身的亡魂出来,告知活人自己的冤情。挣扎的时间越久,法咒对亡魂的伤害越大,而亡魂对施法人的仇恨也会越来越深。
眼看法咒奏效,我也不敢多耽,忙冲身前如黑云般漂浮的鬼影道:“说吧。”
“程昱!朝贵!阳陵!丁二……是你们?言宽呢?”身后宋光宗不等这些人开口,当先奔了过来。要不是季爻乾和我反应迅速,只怕他已经冲进花丛中。
“当家……”飘在最前的一个中年男子脸露痛苦,“我们好恨……”
他腾地抬起头来,我们都忍不住向后倒退了几步。
虽说这些鬼影在我们面前,都如同浮云一般,飘忽不定,但这人脸上的五官却看得格外清楚。他本该是眼睛的部分,此刻成了两道黑洞洞的深坑,眼珠子不知被什么人挖去了,两行血水顺着眼角慢慢淌下,滴在那些鲜红欲滴的杜鹃花上。
“是谁!谁把你们弄成这样!”宋光宗悲愤难当,推开我俩,又想冲上去。
“当家,你真不知道?”那人幽幽地道,语气忽然转为阴厉,“这岂非是你带来的?”
宋光宗一愣,忍不住浑身颤抖,指着那人喝道:“我宋光宗做事光明磊落,绝不害自家兄弟。你这话什么意思?谁害的你,你告诉我,我自会去找他,为你们报仇。犯不着在这儿互相猜忌。我让你们看着言宽……言宽呢?怎么不见他?”
“报仇?”那人对宋光宗的话置若罔闻,“太晚了……太晚了啊……”
“我问你言宽呢!”宋光宗彻底恼了。
我眼见那些鬼影都受了惊吓,如同电视上电流不稳导致的影像闪动,就快散去,也忙大声喝道:“告诉我宋言宽在哪儿!否则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中年男子的影子始终在一下一下地闪动,他慢悠悠地伸出手,指着山脚村子的方向,阴惨惨地笑道:“他就在村里,就在家里,你们自己瞎,找不到,来问我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黑夜里凭空刮起一阵凛冽的寒风,吹得我们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大风过后,我们睁眼再看,那些召唤出来的鬼影已经消失不见;原本开得灿烂的杜鹃花丛,也如同被火烧过一般,瞬间枯萎,变得死气沉沉。
季爻乾皱了皱眉,从地上捡起一片花瓣,轻轻一揉。
花瓣如同纸灰般碎开,从指尖滑落。
“是假的。”季爻乾回头对我们道,“揉纸成花法。法咒破了,这花也就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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