砍价这事,虽是讲究技巧,但更多的却依赖眼色。通过市价,潜力,卖家经济状态等一系列因素为基础,再辅以把柄相吓,利益相诱,逐渐分析出其心理底线,如此方可事半功倍,寻出一个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成交价格,否则任你舌灿莲花,人家也不过走耳不走心,于事无补。
姜云与中年胖子的一场交锋,颇为费力。这胖子家产极为丰厚,如今只是手头一时周转不开,又不愿付出利息向钱庄借银,方不得已取消了在悦城的开铺计划,但以这栋楼来说,无论位置,结构,布局,皆是无可挑剔的上上之选,确是一座聚财旺铺。
胖子开价一万二千两,经过大半天的讨价还价,姜云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才勉勉强强砍掉了一千两,最终以一万一千两成交。
当然,这价格姜云没敢让赵俊人知晓,否则银子来路不好交代,早在议价初期,姜云便寻了个由头,将赵俊人支开凑银子去了,等他带着银票赶来,胖子早已离开,房契,地契,交易凭据,全都整整齐齐地置放在姜云身前的桌面上。
“买下了?”赵俊人又惊有喜,但心里终是操心银钱。“多少买下的?”
“八千两。”姜云笑了笑,指着桌面道:“赵兄把这些收起来吧,好生保管,切莫遗失了。另外小弟这会可是真没银子了,往后的一应用度,可全得依赖赵兄了。”
“应当的。”赵俊人一脸欣喜之色,小心翼翼地将桌上之物叠好后,收入怀中。
最大的问题解决了,剩下的就等筹备开张。两人心情不错,边说边笑地走出大门,正要上锁,却忽闻街边传来一道争执声。姜云定睛一瞧,不由乐了,还真是冤家路窄,上哪都能碰上。
先前那胖子的小厮此刻衣衫凌乱,青色小帽落于一旁,胸前衣襟让人紧紧抓着,小厮双手紧紧抓着对方的腕子,语带哭腔地连声讨饶。“这位大爷,楼已经卖了,您就是打死我也没用啊!”
抓着小厮,抬手欲揍之人,正是钱浩,此刻他正怒气勃发,狰狞着面色破口大骂。“瞎了你的狗眼,大爷说不要了么?回头凑个银子的时间,你就给我卖了?你知道我是谁么?啊!你知道那位大爷是谁么?啊!卖?好大的狗胆!”
钱浩口中的那位“大爷”,正是姜云的另一个冤家对头,连战,连大人,此刻他也满面寒霜,冷冷地看着小厮,心中极不美丽。
近日他仿佛衰神附体,做什么都不顺心,而这一切的源头,便是那场不堪回首的豪赌。输了脸面事小,个人荣辱终有赢回来的一天,可那近二万两银子,却给他惹来了天大的麻烦,军饷之事,可大可小,若非他爹狠下心,取出家中多年积蓄填补缺口,一个不慎便可能引起兵变。
事情终是解决了,可连府却也因此元气大伤,老头子仿佛连他也恨上了,每次瞧见都没有好脸色。连战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自己闯下的祸,他自己担着,无论如何,得设法将损失的银子找补回来。
这才有了开店做生意的打算,可本钱哪来?家里是指望不上了,再三琢磨之下,连战寻朋友借了一些,却还是差了不少,正在发愁时,钱浩竟主动找上门来,想与他共同出资,置办产业。
左提督常宇膝下无子,钱浩这干儿子便不能等闲视之,若他们交好,在有心人看来,不免会想当然地琢磨出些信息。事关老头子,连战不敢私自做主,但架不住赚钱的心思,一番思虑挣扎后,终是应下了。
右提督的亲儿子,左提督的干儿子,两人合伙办产业,这买卖自然不能做小了。两人这才来到了西街,意外看到了这栋楼。一看之下,连战极为满意,当即寻来胖子商议价格,哪知对方开价一万二,死活不肯让一步。
两人掏出银票凑在一起数了数,不过一万余两,买楼,置办物品,进货,雇人,买卖若要做起来,至少还差了三四千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连战是一两多的也没有了,凑钱的重任最终落在了钱浩头上。回去之后,他实在不知如何向常宇开口,思来想去,干爹平日最为顺着母亲,转而去找韩夫人一番软磨硬泡,终于请得老娘出面。
因为不久前的谣言,韩夫人已许久不曾见他,如今亲自登门借银,常宇不由大喜,哪里还敢拿捏,很干脆地取出五千两银票,美滋滋地递了过去。
银子凑齐了,两人琢磨着事也算定下了,哪知如今带着银票寻到了小厮,这混账东西竟告诉他们,楼已经卖了出去,心中怎能不怒!两人皆是悦城的风云人物,当街揍人这种小事,巡守士卒自然不敢插手过问,眼瞅着钱浩的拳头便要落在小厮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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