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楼下拎上来酒来顺带递给他一坛,那时他已经在正脊上对着湖面坐下了。
“多谢了。”他双手接过酒坛,动作极具礼数,语调也十分轻柔,如果神情再和缓一些,便果真美如冠玉、温文尔雅的公子。
我扬起素衫坐在他旁边,笑道:“你我便是这般有缘,我喜欢这座慕花楼,你恰好瞧上了这楼外的静湖。”
他望着那湖,堇色的眼眸里添了几丝笑:“我偶尔也会有你曾是我的故人的错觉。”
我歪着脑袋打量着他,摸了摸面皮,发现这张脸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你是说长相还是说气泽?”
他轻笑一声,仿佛听了个笑话一般,灌了口酒道:“气泽这种东西太过虚渺,气泽相像的神仙不在少数,如何能判定那是故人。我自然是说长相。”
我默了一默,没有告诉他我便是通过他的气泽感觉这是故人的。借着夜风又摸了摸面皮,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我这张脸曾被聂宿雕琢成了梨容的模样若是故人,大概也是梨容的故人罢。
而我,早就没有了自己的容颜。甚至连我自己也快忘了三万岁以前我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只是隐约记得,少时在神尊府的湖心亭,曾经趴在聂宿膝上往湖中看,湖面上的面容算不上绝美,只能看得出几分模糊的清秀可爱罢了。
我抠了抠酒坛的花纹,望着楼外湖面上袅袅的水汽,许久没有答话。
他察觉出我的沉默,侧目望着我,面上有些遗憾,“‘故人’二字可是触到了你的伤心事?”
我笑了一笑:“我有一位故人,提到他我就想哭。”这么说着,眼睛果真有些泛潮。
他便这样望着我,神色错愕了好一会儿,不知如何安慰我。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笑道:“莫怕,要哭也是一个人哭,我很少在旁人面前落泪。”
他突然撩开衣袖,从中衣扯下一块绸布来递给我,迅速转过头去,轻声道:“抱歉,我没有带绢帕的习惯……你若是想哭便哭罢,我不看你……”
我抠酒坛的手便顿住,怔怔接过来。回味着他方才这句话,突然就哭不出来了。把那半拉中衣衣袖放在了袖袋里,咳了两声道:“我们喝酒……喝酒罢。”
“嗯。”
“……敢问兄台,你今年多少岁?”
“快十三万岁了。”
“哦……”
“你呢?应该比我小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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