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心的把旻儿放在她谨慎的手上,“来,旻儿,我们到十姨那里去。你手托着屁股下面,这只手放在脖子后头。”我帮十姐姐移动着手的位置。
四哥稀奇的说:“咦,你在他就任你摆弄。方才怎么都不肯。”
“那当然,六哥他都不肯抱一下。”
“抱孙不抱子。”六哥忽然有点郁郁的样子。
看他这样,我便不再显摆了,旻儿对十姐姐不熟悉,拘谨的坐在她腿上,而十姐姐也一副小心又小心的样子,“我喜欢孩子。”言下之意,不想再等了。
“对啊,赶紧准备生吧,不然以后你的儿子比我的儿子小上好几岁,都玩不到一块儿。”我和十姐姐小声咬着耳朵。旻儿被我们挤在中间,可能不舒服,他伸手拉我的袖子。
我把他接过来,他一回到我手上,立即一副舒展开来的样子,舒舒服服靠在我怀里。
“他是不是以为你是他亲娘啊?”
“也许懵懵懂懂吧。对姬瑶他也有感情的。”
“那个姬贵妃,我听说…病得起不来床啊。怎么会呢,就是落了一场水嘛。是不是真的有人在害她啊?”
“风寒加重,也是能死人的。她一直娇生惯养,你以为像你曾经那么吃苦耐劳过啊。”
十姐姐点头,“也对,我也曾经差点拉肚子就死掉了。看这样子这孩子你要一直带着了。”
“反正乳母嬷嬷一大堆,又不要我时时抱着。他全心全意的依赖我,我也愿意照顾他。以后还要告诉我的孩子,要好好照顾大哥。”。
十姐姐惊讶的说:“你想的可真远。”
“那是,等你为人母了就知道了。”我以过来人的眼光看着十姐姐,一心拐她早些生孩子。
六哥今天的态度不太寻常,可这会儿他们在我也不好盘问。
十姐姐离开的时候,一直跟四哥说小孩子真的好可爱之类的。我笑看着他们的背影,生一个吧,省得有人拿这个做借口往你们家塞人。
六哥躺在大迎枕上,没什么精神。
“你怎么了?一整天都恹恹的。是不是累着了?”
他摇头,“不是。”
“遇到什么烦心的事啊,能不能说给我听听。就算不能分担,听你倾述还是可以的。”
“没事,会好的。”他翻了身向着里侧,不想讲话的样子。我想可能真是累着了,便不再说什么。洗漱了上床靠着他一起睡下。半夜醒来的时候发现他不在床上,便穿了外衣起来找人,问守夜的太监,到书房去了。
唉,看来真出了麻烦事了,可惜我一点力都出不上。可是总是放心不下,想着他晚上基本没吃什么,便去厨房下了碗面用食盘托了端到书房去。
秦涌在书房门口守着,看到我躬身行个礼,“皇上,娘娘给您送宵夜来了。”一边说一边把门给我打开。我想着这么一说,他要是有什么不想我看到的东西也该收起来了,便端着面进去。
看到他好像就坐在书桌后头,刚把头从手掌里抬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醒过来发现你不在,又想着你晚上没吃什么。喏,我亲手煮的面。”我把银箸递到他手上。他挑了一筷子,好像还是食欲不振的样子,只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回去睡吧。”
六哥也就反常了这一个晚上,很快我也就抛到脑后了。
姬瑶落水的事,因为我给了个明确答复,很快就审出了结论。是一个太监因为他的对食曾被姬瑶鞭打过,所以趁机报复。这个事倒是有的,但也不是要陷害忠良,翠侬告诉我这个太监不是个好东西,仗着得势祸害了不少宫女。而这件看起来有情有义的报复则是子虚乌有的。除这么个祸害,还是有必要的。而那些受审问的太监宫女,又互相攀扯出不少见不得光的事,统统被以各种名义降到低等宫人的位置,去偏远宫室洒扫去了。现在那三个妃嫔的身边都是我的耳目,她们经此一事,想必暂时会老实一些。
姬瑶离宫的事在一步一步的进行着,她很快从起不了床病情愈发严重起来,到最后几个太医给出的药方都是以调养为主了。没有拖到六月就香消玉殒了。她一直心情郁郁,太医也说贵妃风寒没有好好保养最后竟至于药石无效。
厄,如果谁受了风寒还吹夜风,那是不容易好的。
报丧的时候,六哥正在和我缠绵,听到消息,他愤愤的说:“也不知道挑个好时辰!”
我噗嗤噗嗤的笑,推推他,“等你拿章程呢。”
他从我身上滑下去,然后穿衣出去,我听到他说:“着礼部按贵妃仪制治丧。”这个仪制有可能比本身升一级,也可能降一级,端看皇帝心意了。
这个时辰才好呢,都睡意朦胧的,谁能精神百倍的。
接下来,小殓、大殓,到我次日过去的时候,已是白帐低垂,慧芷宫阖宫上下都在举哀。
我尊她卑,我只是来看看,送她最后一程而已。让夏嬷嬷抱着旻儿上前去行礼,他愣愣的不明所以,被旁边举哀的人吓到了。尤其是哀哀而泣的金夫人,嚎得最是动情。
我想她应该是不知情吧,姬少康不会留下这么多破绽。心里倒也觉得她可怜,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表妹。
旻儿吓到了,抱着夏嬷嬷的脖子望着我,想要离开。
“旻儿,你给母妃上柱香,咱们就回去啊。”
比姬瑶位分低的妃子都在烧纸、举哀,只不知可有一个真心的。看着眼睛都红红的,不知道手绢里抹了什么,或者根本不用直接就来。
夏嬷嬷抱着上了香,我便带着旻儿回来了。姬瑶此后会在哪里我不知道,六哥也不知道。总之,她是离开我们的生活了。就这样吧,山高水长,再也不见。
旻儿没什么反应,他还理解不了生离死别。只是到了初一十五各宫妃嫔来请安的时候,他总是拿眼在她们中间找着。开始的时候会疑惑的望望我,后来也就逐渐淡忘了。我想不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姬瑶的。坤泰殿的人不会,外头的人也不会。因为他只是一个对任何人都无害的孩子。
只是等到六月初一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她不再拐弯抹角,直接提出来让我劝皇帝要雨露均沾。
“是,儿臣会劝的。”
那些女人心头都在活动了吧,毕竟这份幸福我多一分,她们就少一分,我占了全部,她们就一点都没得分,自然是不甘心的。如果不是六哥压着,恐怕前朝后宫都会开始拿我独占了皇帝七个月却一无所出说事了。我的小日子才刚过了两天,我,还是没有怀上。
问太医,他总是说得含糊。我决定再召四哥进宫问问。是不是我真有什么问题,所以那次六哥才阻拦他给我号脉。如果真的有问题,那我要怎么办呢?旻儿又不能即位,不然我就把他养大也可以有个依靠。
五月间看六哥那么烦恼的样子,就是为了这个事么?
我正在想着,忽然听太后说:“既然皇后没有意见,那就按祖宗的老规矩办。”
我这才回过神来,所谓的老规矩,就是为了体现人人有份,又兼顾尊卑有别,皇帝每月的夜生活安排是按照月亮的阴晴圆缺来安排:每个月的前十五天,月亮越来越圆,而后十五天则渐渐变缺,所以初一到十五就由地位低的一直轮到最高的皇后,而十六到月底前则反过来由地位高的轮到低的。其中,皇后可以在十五、十六独占皇帝两天。
我不想跟太后在这里红口白牙的说。她要真做得了这个主,就不必向我施压了。她直接跟皇帝说去就是了。难到你这么定个规矩,我还会帮你执行不成?
我心头着急的是找四哥来问,我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不能生孩子。不对啊,如果我有问题,那四哥进宫应该给我号脉才对啊。到底怎么回事啊?
“皇后?”太后的声音提高,“哀家刚说的你怎么说?”
你刚说什么了?哦,对了,让六哥按照月亮圆缺去睡那些女人。青天白日的,你说梦话呢吧你。
“太后安排就是。”我淡淡的说。
太后看着我,我低头不去看她。难道你还想让我去跟皇帝说去?那行,赶紧散了吧,我正要去找他呢。我现在可顾不得太后什么心思,也顾不得一众妃嫔什么心思。我只想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可以怎么去解决。
至于太后,我敬你是嫡婆母,但你若是以为这样就可以安排我的生活,对我跟六哥的事指手画脚那可就错了。你若是一心真的是为了皇朝子嗣,我还可以接受你的想法。但你就是想把范婕妤推到六哥床上,那我可不会退让半步。
范家仗了太后的势,又因为在六哥起事时出了力,太后之弟也封了侯。一直希望范婕妤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是她进宫却只得了婕妤之位,连四妃都没混上。如今后位却落到了我的身上,想早早生下皇子扳倒我,那可就棋差一招了。如果范婕妤有机会生皇子,那也只能是我没进宫的时候。那个时候,六哥在后宫权衡之后,挑中董婕妤生子再晋封昭仪,就是在范、林、姬三家之外又立了一家新贵出来。他没挑范婕妤,自然是不想范家继续坐大。
当年起事,大家其实是互利。太后近似被囚北苑,范家百年望族却处处被安王打压,他们和六哥联手那是各取所需。就算范家是一心尽忠,为臣子的,立了功君王封赏了也就足够,能当自己是皇帝的恩人么?林家尚且缩起尾巴做人,不敢以恩人自居呢。
而且,范氏子弟仗恃太后与范婕妤,正日渐嚣张,连我都知道他们有不少劣迹,何况前朝的皇帝。他隐忍不发,不过是因了太后,而且那些劣迹不算太大。可是太后你不约束族人,反而想以范氏女子得到皇帝眷宠保得自己百年之后范家的地位,这个出发点就找错了。不教孩子学好,就只会给他找乘凉的大树。那也得问问大树肯不肯再让你继续乘凉。没有哪个皇帝乐见皇后、或者是太后心底只为娘家打算,却忘了自己已是皇家的媳妇,更应该以这天下为念。
我目光中毫不退让,太后握着扶手的手捏紧。而身旁诸妃都垂头不语,仿若不知道太后与皇后有什么不融洽。
“皇上驾到——”宫监拖长的声音传到我耳朵里。
六哥偶尔给安穆太后晨昏定省,都是错开了初一十五的,免得在这里碰上这一大群人。今儿怎么过来凑热闹?难道太后的话这么快就传过去了。
我收回视线,在皇帝进来时盈盈下拜,“臣妾参见皇上!”诸妃按品级站到我身后行礼。
“都平身!”六哥弯腰拉我起来,然后躬身给太后行礼,“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身子可康泰?多日事忙,只得嘱咐皇后代儿臣多尽孝道,今日早朝散得早,就过来了。”
听到我是代皇帝来尽孝道的,太后的嘴角微微撇了下,但是马上就是一副和蔼的神色,“皇帝事忙,就不要以哀家为念了。哀家的身子好着呢。”
“那就好。儿臣今日来,还有一件事要同母后商议。你们全都出去。”
诸妃本来没料到能在这里见到皇帝,毕竟都道我防得严。笑话,男人的心也是长了腿的。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却不料皇帝一来就是一句‘你们出去’。万般无奈之下也只得出去。
太后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也在这个‘你们’这列。
待她们走了个干干净净,六哥拉着我坐下,面容陈肃,“母后,儿臣此来是有一件天大的事要禀告母后,也请母后不要再误会皇后了。”
我的手被他拉着,感到手被他捏得有点紧。难道真出什么大事了?还叫太后不要误会我。再想想他的前段时日的烦恼,半夜起来独自坐在书房。还有我们大婚后,除开小日子那几天,其实一直都很频繁……
太后见到这个样子,也不由得直起身子,“皇帝,出什么事了?”声音里有几分惊慌。
六哥放开我的手,慢慢的说:“母后还记得随王吧?”
太后点头,这事才过了一年不到,就算十年二十年以后恐怕也不会忘吧。毕竟他差点就成功的改天换地了。
“那厮在起事之前就对儿臣下手,可惜儿臣起于民间防范意识不足,一时着了他的道。他在儿臣爱饮的酒中下毒药,虽然儿臣不惧毒,但是那药中的成分却对男人生育的功能有所削弱。”
“啊!”我和太后同时惊呼出声,这的确可以说是天大的事。我只知随王下过毒,没毒倒六哥而已。不想里头还有这个名堂。
“皇帝,那你……”
六哥吸了口气,“好在皇后及时发现,儿臣才没有真的如那贼子所愿。只是,生子的几率毕竟是比从前小了。太医、还有民间的大夫都说,儿臣最好是专一在一个女子身上,这样才能增大受孕的几率。不然的话,就只有立董昭仪所出的二皇子为皇储了。”
还好,还好,只是降低几率而已,只要还能生就好。至于几率低了,就按他说的,专一到我身上,总是能怀上的。怪不得那日他听我跟十姐姐说孩子的事有点郁郁呢。
唉,我们还打算要生五个十七的。现在也只好降低要求了。
太后的面色一点都没有好转,可以理解。因为,如果要专一到一个女子身上,那当然是正宫皇后了,毕竟嫡皇子才是皇朝的根本,那就没她侄女儿什么事了。再者说,如果真的怀不上,立董昭仪的二皇子为太子,她肯定也不乐见。那么,以后我是母后皇太后,董昭仪就是圣母皇太后,也没她侄女和范家什么事。
太后静默了一会儿,然后说:“既如此,你们且回去吧。”
“是,儿臣告退。”我急急回去问个究竟,便和六哥一道出了清宁殿。
“皇上,你现在回乾元殿么?”
“去坤泰殿。”
各自上了撵车,回到坤泰殿。
屏退了众人,我急急问:“你前些日子烦恼的就是这个事吧?”
“嗯,当时是我们大意了,因为你诈死误打误撞把随王下毒的事揭露出来,因为没中毒所以没有重视。可是,这都大半年了,咱们一直都挺努力的,怎么就是没个动静。那天老四进宫来告诉我确认后的结果,他不是这几月一直在看我的脉么,开始只是平安脉,后来我们都觉得不对,我当初担心是不是那次中蛇毒还有什么问题。结果详详细细的检查了,不是蛇毒的问题,是那个酒里下的药。十一,好险,如果不是你在酒里弄鬼,我再不知不觉喝下去,搞不好真的再生不出儿子了。嗯,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他坐在椅子上,把头靠在我腰上。
我是你的福星,那对随王来说,我就是他的灾星。
“那,太后就能消停了么?”
“应该吧,只要不是拎不清轻重,在怀上之前她都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相比怀不怀得上的问题,我更担心怀上以后的问题。有太医,有四哥,有最好的药,只是几率低点而已嘛。几率低点那就更加努力好了。
“厄,你好像不太在意我说的这个事啊。亏我还担心了好一阵子。”腰上传来他闷闷的声音。
我扑哧扑哧的笑,“你放心,我不嫌弃你。只要不影响到你在床上的发挥,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来日方长,我就不信我们真生不出儿子来。嗯,而且我很喜欢这个必须专一在一个女人身上。”
六哥猛地抬起头来,“嗯,能让你满足我压力也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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