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深秋。
温礼倚在印河边的石栅旁,就这样坐在生冷的地板上,任寒风一遍一遍地在他身上拂过。被风呛了一口后,他咳了几下,胸口顿时又开始疼起来。他用力啐了一口,不出意外地,痰中带着不少鲜红的血。
今年他大二,趁着课间有空闲,便出来打工贴补生活费。他给一家路边烧烤大排档当服务生,因为长得好看,为老板吸引了不少客户。于是,他就被看不惯他的人揍了,大概是想揍花他的脸,让他再也不能顶着张女人一样的脸招摇过市抢生意。
他抹掉嘴角的血,仰头笑了笑。
世界总是以不断粉碎人们的生存斗志为乐,然后义正言辞地告诉你,这就是生活。逼格甚高,老子呸。
他刚一起身,脚就打了滑。此时,一只手臂及时伸过来,将他扶住。他没有抬头,只顾着站稳脚步,又咳了几声后,沙哑着嗓子僵硬地说了声谢谢。
“你看起来很糟糕,要去医院吗?”
“不用了。”温礼推开来人就往前走,结果没走几步,又听到那人开了口:
“你是X大的学生?”
草,什么情况?温礼皱起眉头,回过身来,终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不由得微微一怔。
那人穿着米白色的毛呢大衣,下半边脸埋在厚厚的围巾里,狭长的眼睛低垂着,挺翘的鼻梁将侧脸的线条勾画得越发精致,整个人看起来安静而美好,跟个小白脸似的。他正拿着什么东西仔细地看,然后不知扫到了什么东西,眉心轻蹙。
温礼近视严重,如今眼镜被打碎了一块,现在只能透过一边来看,他瞪了许久才发现,那人手里拿的是他的助贷申请表。
妈的!
他刚要发飙,小白脸就抬起了眼,朝他看过来,还笑着摇了摇手里的纸,说:“好像是你的。”语毕还主动走向他,交还到他手里,“你得先去开一张生源地的贫困证明,这是必须的程序,不然助贷一般都批不下来,而且,你怎么大二才开始办?”
温礼冷着脸将申请表拽回来,他不喜欢别人随便碰他的东西,尤其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老子不需要你多管闲事。”
走的时候,他忍不住腹诽:今天遇到的都是什么破人,什么破事!真他妈倒死霉了。
————————
回到宿舍后,温礼就开始发高烧,翘了很多节课窝在被子里一动不动,有时候意识迷糊的时候会吟哦几句。宿舍里的其他男生都觉得温礼性格古怪不好接近,所以对他都敬而远之,这种时候看他病成这样,也没想过他打饭打水什么的,因为之前他们的热脸都不知道贴过他多少次冷屁股了。
他躺在床上,正难受得口干舌燥头晕眼花,就听到有人大声敲门。
“有没有人在里面?我是宿管老师,来查寝室卫生和学生的出勤情况!”
温礼咳了咳,忍不住翻起白眼。人一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尼玛这百年难得一遇的查寝都给他撞上了,万一他们发现他在这里,必然要处分。他顶着疲惫的身体,以最快的速度下了床,然后躲到厕所里,刚要拉上栓,才发现这栓是坏的。
他在心里气壮山河地呐喊了一声:卧槽!
听到外头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他已经毫无力气了,倚着墙便坐在了脏兮兮的地上。发现就发现吧,懒得折腾了,也没力气折腾了。
“有人吗?”
宿管老师是个女的,尖细的嗓音在小小的宿舍里回转,显得尤为刺耳,她的高跟鞋啪嗒啪嗒地敲在地板上,听得温礼心惊肉跳。过了一会儿,宿管老师道:“男生寝室的卫生环境真不是一般的差,幸好你不住在学校,这么烂的条件你也接受不了吧?”
温礼不解,她在跟谁说话吗?可是好像那人没理她。
过了片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被子是热的,我去阳台看看。”
阳台旁边就是厕所和浴室!
温礼一惊,也顾不得去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了,他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这人要不要这么赶尽杀绝!?他正蛋疼不已的时候,厕所的门忽地被推开了,他有气没力地仰头看着门前站着的人,因为光线太过强烈,他只好眯着眼,也看不清那个人是谁。
那人站了一会儿,然后出乎他意料地重新阖上了门,波澜不惊地说:“没人,走吧。”
温礼很惊讶,直到听到外头宿舍门关闭,脚步声渐渐远离然后消弭,他才反应过来。
这、这、这是……被放过一马的节奏?
他想站起来,但是实在抽不出一点力气了,只好在厕所这么干坐着,等恢复点力气再爬回被窝,结果坐着坐着,没过一会儿,就睡着了。
许久以后,温礼才觉得浑浑噩噩之间似乎有人在晃他,喊他……
“温礼,醒醒,别在这里睡。”
来人很有耐心地一直在他耳边重复这一句话,他都听烦了,那货还没说烦。
终于,来人换了一句:
“我带了卤味鹅,玉米蛋花羹和海鲜粥,吃吗?”
温礼肚子咕噜一声,醒了过来,他眨巴两下眼睛,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半晌后,他才看清楚,眼前这货,不是那天那个小白脸吗?想起来了,就是这个人,刚刚打开厕所门发现了他,却没向宿管老师告发的好心人,就是这个人!
小白脸把他扶到床上坐着,说:“你脸色很差,为什么不去校医院看看?”
温礼不想听他啰嗦,“能不能安静一点?老子特么头疼。”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