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孺人心中了然,避过不提,“不知连欢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连欢扫过众仆后,目光闪烁地望着萧孺人,“孺人待下人们亲和,奴婢十分艳羡,故有些知心话想与孺人陈诉。”
萧孺人看了她一眼,挥袖道,“都退下罢。”待如云裙摆纷纷飘出,啜了口香茗,缓缓说道,“此处无旁人,姑娘有话尽可直言。”
因境况紧迫,连欢当下便不再虚以为蛇,瞟了瞟身后屋门大敞,屋外人际寥寥,压低声音道,“孺人还记得前夜之事?”
“那事有劳姑娘临危报信。”,萧孺人微微点头。
“孺人不必客套,”,连欢匆匆道,“夫人产后出血不止,得大夫看诊,病情略有缓解。本以为就此好转,后无大碍。熟料今早情形突变,血势汹涌如滚浪,秦妈妈派院子里的金婆去延请府医,奴婢趁机说动金婆代领差使,以借机拖延。奴婢去时,夫人已成灰败必死之相,想着大夫晚来些,她便该魂归九天了。奈何天不亡她······”,说着甚是惋惜地摇了摇头,无奈地望着萧孺人,眼中无声说,此事非我不尽责,全怪命数。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姑娘既已全力以赴,不必叹惋。”,萧孺人云淡风轻地说道,原本她就不曾打算凭此机一举除去尤良,让她吃些苦楚也好,在她受尽煎熬死去之前。
“孺人仁厚,不愿怪责奴婢。”,连欢躬身一拜,“可奴婢已奉孺人为主,自当尽心竭力。”稍稍挪了几步,身子前倾,神秘莫测地说道,“那婴儿生来诡异,两眼圆睁似有怨气未平,孺人没忘吧?”
“嗯,”,萧孺人喘息渐促,不觉捏紧了帕子,面上仍是一派从容,“怎么?”
“还有一事,奴婢未曾对旁人说起。孺人莫怪,只因当时情形混杂,奴婢也不知此事是真是假,说了只怕平添孺人烦忧。”,连欢口中谦畏,目光却不离开萧孺人一刻,直看到她脸色稍变,方才继续言道,“奴婢当夜在外间服侍,隔了屏风断门,于嘈杂动静中隐约听到一声弱不可闻的嘤咛,凄厉,悲愤,虚弱,只响了眨眼的工夫,奴婢也不知为何就生了这许多念头,想想觉得太过荒谬,便没放在心上,可睡下后,一寻思又觉得不对劲,遂一直想来报予孺人知晓。”
此刻,萧孺人浑身颤抖,面色虚白,一双水动的眸子里积聚了万千情绪,细长的指甲勾破绢帕,掐入手心肉,却不知痛般怔怔地盯着虚空。
“孺人——”,连欢赶忙唤道。
一连几声,萧孺人缓过神来,欲盖弥彰地淡然笑了笑,“许是姑娘听岔了也说不定。”
连欢不急着分辩,反而愈加高深地说道,“另有一事,青澜院上下无人不知,可就因谁都知道,便没人多想。自打夫人有孕以来,常常整夜噩梦,纵是白昼入眠,亦不堪其扰。”,说着,就看萧孺人意兴阑珊,急口道,“奴婢本也觉着此乃寻常小事,上至王孙下至黎庶,哪个不做梦。可有一日清晨,众人未醒,奴婢在屋外洒扫,忽闻夫人一阵高喊,口中直叫‘是你该死,是你该死,胆敢抢我儿世子之位,是你该死······’,随后惊动了侍夜的丫鬟,奴婢就避开了。这几日一合计,寻思着莫不是府里哪个被夫人谋害的庶子庶女盘桓不去,趁机报仇来了?”
书房内,狄应端坐长案后,摩挲着湖绿扳指,脸上神情莫测。
“将军,老奴所言句句属实,神明护佑夫人,让少爷于半城之外感知夫人命悬一线,急急赶回,方唤起了夫人求生之念啊——”,秦妈妈跪在地上哭号着。
狄应仍是淡如流水,不动声色,如同一名长袖善舞的名伶遇上了一个不懂风情的榆木,怎生舞腰,也得不来他的注目,秦妈妈没了心气,也没了力气,便瘫倒一旁,不再言语。
窗外竹林清幽,风声飒飒,裹挟着怡人的竹香钻入窗内,沁得一室妙不可言。
秦妈妈跪坐得身子麻了半边,想动又不敢动时,就听见狄应问道,“那秋孺人又是怎么回事?”
“老爷知道,夫人志气高,与旁的妾室一向不和,而今病情到了紧要关头,秋孺人前来求见,老奴自不敢放她入内,便有心劝她暂且回去,是她身旁那名下人不依不饶,非要见着夫人才肯罢休。后来······少爷念及夫人心性,言辞虽不妥当,但也是全为了夫人,一时冲动才说出那番话来,还望老爷明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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