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庄青文冷哼的声音落下的同时,那手持人偶之人两指一收,庄青文的右臂顿时呈现出扭曲的姿态。
看到庄青文发白的脸色,安映生的双唇用力地抿起,似是在克制胸中的怒气。
“交出手中的宝物,自废修为,我可饶你一命。”将盖菜的话又说了一遍,那人唇边的笑容渐深。
分明有能够取走庄青文性命之法,却提出这样的条件,无非是为了庄青文手中的宝物。儿只要有这人偶在手,安映生和唐末就投鼠忌器,不敢对他们动手,甚至有可能为了保住庄青文的性命,而主动劝说庄青文。
只可惜,用上了这种方法,和安映生结仇几乎已成了必然,今后的日子,想必不会过得太容易。但只要能够重振庄家,无论是什么样的代价,他都愿意付出。
眼看着面前的安映生脸色越来越冷,那人的心中却越发安定。对方越是这般表现,就越加说明了对方对他手中的人偶束手无策。这种东西,到底还是太过难得了,便是他们,也是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才得到的。
然而,就在这人自觉已胜券在握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却见到一人朝这边走来。皱着眉头转过头去,他却只看到刚才一直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事情发展的那个年轻修士,正缓缓地往几人的方向行来。
刚才在这个少年随着飞剑下落的时候,他就已经观察过对方。虽然这个年纪有这样的修为,的确让人侧目,可筑基对他们来说实在是太弱了,根本就不值得去在意。而且看对方刚才的表现,显然并不想干涉这边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现在这是想要干什么?
没有理会那为首之人带着探究与打量的视线,卫成泽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庄青文的身边。大概是觉得卫成泽不可能对己方造成什么威胁,那几人竟也没有阻止,倒是一边的唐末皱起了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安映生看着在庄青文的身边停下脚步的卫成泽,嘴唇动了动,却还是没有出声。
卫成泽垂下头,看着眼前狼狈不堪的庄青文。对上卫成泽的视线,庄青文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微微闪动,然后竟像是心虚一般错开头,避开了他的视线。
见到庄青文的模样,卫成泽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指尖轻轻地扫过手腕上翠色的玉镯,顿时,一把三尺长刀出现在卫成泽的手中。没有任何花纹的玄色刀柄简单古朴,金属制成的刀刃泛着冷光。
不等其他人疑惑他的举动,卫成泽持刀的手一抬,手中的长刀没有任何阻碍地刺入了庄青文的胸口当中。
愣愣地低头看着没入自己胸口的长刀,庄青文的眼中浮现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双唇开合数次,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
而一旁的安映生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推开卫成泽,然而卫成泽却像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似的,转过头朝他笑了一下。下一秒,火光自刀刃上燃起,而安映生的手掌,也印上了卫成泽的前胸。
“你在干什么?!”唐末的声音猛地拔高,因为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有些变调。他在刚才卫成泽突然出手的是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但终究距离两人的距离稍远,没能阻止安映生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卫成泽被他一掌拍飞。
将到了嘴边的痛呼给吞了回去,卫成泽伸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用双手撑着地面站起来。
安映生刻意收敛了掌上的力道,他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又的东西,却终究在这一掌之下碎了。
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安映生的神色有些恍惚,似是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其余的人这时候才回过神来,完全不明白这到底上演的哪一出,只有那手里拿着人偶的头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低下头去看手中的人偶。
那人偶依旧是庄青文的模样,就连身上的血迹,都与庄青文一致无二——可这感觉,就是不对。
抬头看了一眼拍了拍衣衫沾染上的尘土,缓步朝这边走来的卫成泽,那人的眼中闪过一抹狠色。
既然无法得到庄青文手中的宝物,那至少也要取走庄青文的性命!花费了那么多的心思,付出了那么多的代价,这一趟,他们不能一无所获!
思绪流转间,他立时就下定了决心,握着人偶的那只手,也猛地收拢。
一声清脆的折断声响起,卫成泽的动作一僵,落下的脚步,却是再没有力气抬起。
殷红的血液从卫成泽的口中涌出,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一旁倒去,就仿佛全身的骨头在一瞬间被捏碎一般,再无法支撑起这个身体。
甚至在思考之前,安映生就闪身接住了卫成泽下落的身体。从他的全身各处涌出的鲜血,瞬息之间便染红了安映生白色的衣衫,那模样,落在眼中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为什么庄青文没事?为什么卫成泽会变成这个模样?卫成泽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安映生一个都没有想。他的眼中,他的心里,他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个躺在他怀里的人。那不断淌出的鲜红,是那般刺目。
看着那跌坐在地上的两人,唐末无意识地上前两步,却最终还是没有过去。
他看到了卫成泽的双眼。那里面,只有安映生一个人。
没有他——没有那个名叫唐末的家伙。
心口猛地疼了起来,那突如其来的疼痛,甚至让唐末有些喘不过气来。可他却像是自虐一般,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的两人。
那庄家的领头之人看了一眼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安映生和卫成泽身上的唐末,又扫了一眼伤重无法动弹的庄青文,脸上不由地浮现出意动的神色。但最终,他只是说了一句“走”,就在其他几人的搀扶下,飞速离开了这个地方。
至少百年内,他们都不会再出现在安映生和唐末的眼前了。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那八人就不见了踪影。然而,在场的几人,却没有一人朝他们投去多余的注意力。
卫成泽全身的骨骼都在瞬间被损毁,那从毛孔中溢出的鲜血浸透了全身,让他看起来格外凄惨。安映生让他躺在自己的怀里,却根本不敢轻易地去触碰他的身体,只能用指尖搭在他稍好些的右手手腕上,小心地往他的体内输入灵力。
只可惜,对于这样几乎断绝生机的伤势来说,这种行为,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卫成泽看着安映生,脸上的表情平静得令人害怕。
“我说过,”有些艰难地咳了两声,卫成泽开口说道,“你喜欢的……”他的声音很轻,很小,仿佛一个不注意,就会被周围其他的声音所吞没,“我肯定也会……”卫成泽突然笑了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安映生却觉得这个孩子在哭,“努力去喜欢的。”
双眼不由自主地微微睁大,安映生的双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师父你放心吧,只要是你喜欢的东西,我肯定也会……”那天少年在受了委屈之后,努力露出笑容的模样,与眼前的人那沾染了血迹的脸庞重叠起来,“努力地去喜欢的!”仿佛尖锐的箭矢插-入心脏,安映生只觉得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素来淡漠的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悲痛,安映生的双唇颤抖着,仿佛突然失去了发声的能力似的,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卫成泽睁着眼睛,近似贪婪地注视着眼前的人,不舍得浪费一分一秒。唯一能动弹的右手一点点抬起,最后触上了安映生的脸颊。
温热柔软的触感从指尖传来,被卫成泽触碰到的地方,留下殷红的血印,看起来有些滑稽。
“原来我是……”卫成泽看着安映生,忽地轻声说道,“……喜欢你的啊……”
所以才会那样的……无法忍受。
抬起的手无力地落下,卫成泽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猛地抓住了卫成泽落下的手,安映生的脸上满是无法掩饰的慌乱。
胸口好像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就连疼痛,都已经感受不到了,他只觉得那里空落落的冷。
抱着卫成泽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仿佛想要将这个人深深地嵌入自己的体内一样,可下一秒,安映生却又像是害怕弄疼了他,放轻了了手上的力道。
“我错了,”安映生低下头,看着卫成泽的双眼,低声道,“我知道错了,”他的声音有些发颤,“我真的知道错了,”有泪水落下,“——你不要装睡,好不好?”
可怀里的人却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没有给出一点回应。
温热的血液渐渐冰凉,怀中的身躯也变得僵冷,这般的情景,落在安映生的眼中,是那样的熟悉。如同新生的伤口扯动了老旧的伤疤,那深入骨髓的疼痛与恐慌,将安映生整个地吞噬殆尽。
他的嘴唇颤抖着,想要呼唤怀中之人的名字,可那两个字在喉间滚了无数次,却依旧无法从口中吐出。
——那不是这个人的名字。
有个声音这样告诉他。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努力挣扎着,想要挣脱周身的禁锢,那翻腾的感觉,甚至让安映生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身子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安映生将头埋在卫成泽的肩上,一点点地将他抱紧,“好不好?”
“——成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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