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中的咸阳,蒙着灰雾,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少年,对于朱砂和三途这样不老不死的身躯来说,年岁早已不再重要,站在城头的三途只记得,那是赵政称皇帝的第九个年头,此时的三途俯视着咸阳,那座禁锢了他几十年的城池,现在已经变成帝国之都,朱砂要做的,从来没有一次落败,赵政用了二三十年的时间,当上了天下的王。
三途呆呆的凝望出了神,牙关一酸,嘴角的肌肉抽搐着,不老不死的身躯,居然在鬓角雪染了一缕白发,三途从未去想那白发从何而来,而是每年都会想,朱砂的恩是不是快报完了,每一年的初春,三途都会登上城门,看看咸阳城,他想,咸阳到底要变成什么样子,女又才会回来。
恐怕,再见女又时,女又已经认不得三途了,也不知道是被心中杂乱的情愫染指了心绪还是这么多年来无法对女又的最后的那个眼神得以释怀,三途在魔道中,越走越深,就如朱砂所说,明知是魔障,却心甘情愿误入歧途;此时的三途脸上已经毫无血色,就像中毒一般,嘴唇乌黑发亮,眉心一道疤痕,棱角依旧分明,他已经许久没有笑过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赵高,在世人眼中,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铅面活鬼。
人人都说始皇帝之所以能排除异己,大多是靠中车府令赵高吸干敌人的热血,从内臣到外宗,当年的安国公韩夫人成蟜一流,再到吕氏一流,毒杀赵太后双子,以及逼死嫪毐,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三途突然觉得,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身首异处,多年经营的千秋大计不得实施,是件多么畅快的事情。
他渐渐也觉得权力的美好,虽然以他的身份,杀一个人不费吹灰之力,可是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权力所迫,生不如死的感觉,三途觉得心底的热血在澎湃,掌控别人的生死,实在是件不错的事情——这是这么多年来,他总结出来的人间道。
“人间道,呵呵……”三途冷笑出声,弱肉强食的滋味,果然大快人心。三途这样想着,脑海中的画面从女又的最后一面,变成了一次又一次战栗的哀嚎……
这时,侍从拾阶而上,匆匆跑到三途身边,说朱妃传唤,三途摆了摆手没有做声,再看了一眼眼前的咸阳,转身而去。
天上下起了小雪,宫人们前呼后拥,回宫的道路不知走了多少遍,三途叫他们都下去,他突然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雪渐渐大了起来,三途不得不再檐下避雨。他弹了弹身上沾染的雨露,忽然听到墙后有碎语,仔细一听,原来是几个宫女在闲聊,一个粉衣宫女说:“巧儿姐,昨日你被文娘娘叫去,可有受罚?”
另一个绿衣宫女得意答:“原来该是的,文娘娘出了名的暴脾气,上次一个宫女身上的脂粉味重了些都被她叫几个宫人拖去搓了几遍澡,说什么一个贱人也要勾引皇上,更何况是这次我居然把娘娘香包给弄丢了,那个香包可是皇上送给娘娘的。”
“那你是怎么躲过这一劫的?”另一个宫女来了兴致。
“哼,娘娘宫里来了个新丫头叫阿兰,那丫头黑皮黑脸,说话都磕磕巴巴,娘娘见她做事蠢笨就打发到厨房去了,前些天皇上赐娘娘香包的时候,那丫头正好在场,我就推脱说是那丫头拿了去,后来你猜怎么着?”
“难不成那丫头敢顶嘴?”
“可不是,那丫头话都说不清楚却咬死不是她藏的,后来居然当着大家伙的面,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出来,连味道都一样,我记得皇上说过,那香包可是文娘娘家乡的兰花风干制成的,文娘娘是楚国人,楚地离此千里之遥,兰花又特别稀有,也不知道那丫头搞了什么鬼,后来娘娘见那阿兰也算可怜,就没有重罚,只是打发那丫头去浣衣了,以后都不得去娘娘身边伺候。”
“阿兰?那丫头我怎么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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