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十年里,我和甘舍子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彼此心照不宣却又不挑明,有一次,他们的师傅闭关,甘舍子擅作主张,将我放了,他亲自送我回乾南山,走到岭南之后,我说只要回到花妖林就安全了,我怕他回山之后受到责备,顺嘴挽留,没想到甘舍子竟然真的留了下来,一路前行相伴的日子我似乎已经把这个男人当成了依靠,而他对我亦是如此。好景不长,我刚回到岭南,就被他同门找到,眼看还有不到一里地就要回到花妖林,就这样,甘舍子为了救我,被同门抓了回去。”南玉说罢,拆下手上的黑纱,女又看到她的手心生出了两根不死线,女又隔得很近,用手摸了摸,还能感觉到长生线似乎有生命一般,还在跳动,女又感觉到,这根才是真的长生线,之前凤九的那根,有些虚假。
“还有一根,是我对甘舍子的执念,我曾答应过他,会在乾南山里等她,我在花妖林外搭了一个小屋,等了一年多,没想到,我等来的是怀着身孕的凤九娘,和已经癫狂的甘舍子,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凤九娘什么都不肯说,只是看着我的眼神似乎想要吃了我,她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甘舍子的,她明知道我和甘舍子彼此钟意,她一边说将已经癫狂的甘舍子还给我,一边对外声称他们才是夫妇,还生下了甘舍子的女儿,说甘舍子喜欢我那有如何?他们才是一家人,甘舍子很喜欢阿青,也只有对着阿青的时候才会很冷静。他清醒的时候,会和我说几句话,有时候发起疯来会摔桌子打人,他有时候会自己打自己,我不舍得,我抱着他他就连我也打,这个时候凤九就会站在一旁窃喜,在阿青出世以后,他的心思都放在了阿青身上,我想着如此也好,我几次想离开他,而他就又哭又闹不让我走。我快要被折磨疯了。”
“太可怕了。”女又道。
“她恨我,恨我抢走了甘舍子,她要折磨我,也折磨他,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五年前,不知怎么的,象郡里忽然来了很多不死猎人,不知道甘舍子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他对我说,他要去乾南山去找我,朱雀宫有个新娘在等着他。那一夜,店里来了个道士,我一眼就觉出不对,我感觉那道士好像乾南山的山魂,我求他带我回山,谁知道,山魂只将甘舍子带走了,现在,甘舍子在乾南山里,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他的新娘,过得好不好。”南玉说完,流下了一滴眼泪。
“为什么他会那么在意阿青?这么多年,你既然觉得痛苦,为什么不离开他?”女又问。
“我也不知道,我日日看着他们三个人在我眼前徘徊,痛苦万分,可是我离不开他,即便他变成了一个疯子,我依然爱他。女子的心事,我想你是知道的。”南玉哭着低下了头,女又忽然想起了扶苏,捂着她的手,二人的心拉近了,女又道:“对了,那个山魂我怎么从来都没印象,我在朱雀宫的时候怎么也没听说过?”
南玉想了一会,道:“其实,关于山魂,在不死镇是个相当忌讳的话题,他作为乾南山的接引使者,一直都是在入夜之后摘选生了不死执念的人进入乾南山,没有人知道他摘选的标准是什么,我问过许多不死人,他们都和我一样,是一觉醒来就已经在不死镇中,至于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见过山魂相貌却知道有这个使者的传说,我记得,是从你娘那里传出来的,当时怎么说我忘了,依稀记得你娘说不死人已去大半,山魂外出已久,为何还不见归来。至于怎么找到他,我还真不知道。现在想起来,五年前那个夜晚,当我第一眼看到那个胡须花白的疯道士的时候,有种感觉很熟悉,反正就感觉他应该是那个人,我哀求他带我回山,可是他还是没能带我回去,我想,这便是给我的惩罚吧。”
女又又道:“你现在希望我能帮你什么,你尽管说,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在受什么欺负。”
“我……我想再见甘舍子一面,我想和他在一起,我想回不死镇,不,应该说,我想去一个没有凤九娘的地方,那个女人是我的噩梦,从我离开乾南山开始就一直缠绕着我,囡囡,你可不可以帮我,帮我回乾南山?”南玉抓着女又的手道,女又点点头。
女又想了一会儿,道:“我记得,娘亲当年带我出山的时候,给了我一只金簪,说那是开启乾南山结界大门的钥匙,叫我好好保管,可是,这金簪被人偷了,哎,该死的。”女又忽然想起多年前在无极殿中,一觉醒来,金羽给女又留下的三件东西都被三殿下诡幻偷走的情景,心中懊恼不已,儿时不觉重要,此时此刻知道那金簪是唯一能开启乾南山大门的信物之后才觉可恨。女又跑到金羽石像后面,看着那幅凤凰石刻,想着金羽当年留给自己的些许记忆,哪怕就是一点关于乾南山入口的要诀也好,可是怎么都想不出来。
南玉走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道:“别想了,你是宫主的女儿,就是少宫主,一定有能进去的办法,不急这一时三刻,今天很晚了,我们先回去再说罢。”
女又皱着眉有些不甘心,想着南玉说得也是,随着南玉出了门,走之前回头望了一眼金羽的石像,心里忐忑不安。
才一出门,就看到门外几个女妖躲在树后,南玉笑着朝他们挥了挥手,道:“文灵子,薛莺儿快过来,别害怕,这是少宫主。”女又顺着南玉说话的方向,看到在桃树后面躲着的两个女妖露出了半颗脑袋。可是依旧杵在原地不动。女又道:“可能是在上次我误入花妖林之后吓着他们了,回头我在和你解释,不过南玉,你说这花妖林有迷障,术士不得乱入,可是为什么那时我们可以随便就进来了?”女又说罢,拉着南玉跳上云头,向来的方向走去。
南玉想了想,道:“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我只有在花妖林里才是安全的,那些道士似乎很忌讳这一片林子,每当有心存不轨的人路过,花妖们就会将他们埋在根下,乃为内丹。其实这种修炼方法本就有违天理伦常,所以我一直不赞成,可是苦于朱雀宫没有宫主坐镇,哎,若是我能有一丝自保之计也不止如此。白婉就因此被天雷惩罚,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
南玉又道:“白婉性子虽烈,可也是个苦命的女子,这几年若不是她护着我,我想我也难保至今。”
“为何甘舍子走了之后,你还要回到凤九娘身边。你不是很讨厌她么?在花妖林安生不是更好?”女又不解道。
南玉道:“是因为阿青,那孩子与我有缘,不像她娘那样,囡囡,若是我今夜不和你说这许多,你就平日里观瞧凤九娘,你也许不会觉得她是如此一个人,我这一生,甚少说谎,也不知道说谎人的心态。当年我真的是很相信她,才会将朱雀宫中酿酒的技艺教给了她,还告诉了她许多我的事,好在最后在我的身世上有所隐瞒,我真的想象不到,如果我真的看到了我族人的墓穴,亲自祭拜之后,断了执念灰飞烟灭的样子。后来她不但她如此对我,用我教他酿酒的技艺谋生,用甘舍子和自己的女儿来惩罚我,说到底,都是我自作自受,有一万个离开这个漩涡的机会,我却没有离开,真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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