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这房子我来了几次,第一次这么偷摸着上来。
不知道是否还要等人,大门虚掩着,我伸出手指,慢慢的把门缝拉开更大,渐渐的能更清晰的听到里面有人低声议论,还有痛楚的呜咽声。
我把门拉更开了点,那呜咽声突然窜得更大声,把议论声打断,手忙脚乱的去处理那边,直到一个冷冽的声音提防问,“谁!”
我吓一跳,还没反应,里面一个力道突然推着门,把我也逼得后退两步,我不自然的盯着秦颂的脸,尴尬道,“我上来看看。马上就下去。”
我想他该要骂我,在这时候还添乱。可秦颂没有。
他压了压眼皮,有些无奈的叹口气,拖着我手臂拉我往里进,他没有推开我。
“进来,帮医生打个下手,我跟心理医生要再交流一下。”
听秦颂分了我工作,我应下,朝顾琛房间走,医生正在往顾琛手背上找血管,想给他输液,见到我,冲我招招手,“你过来一下,帮忙按住他,别让他乱动,我插偏三次,可还是在我行医生涯里头一回。”
我赶紧过去,按照医生指示,摁住顾琛肩膀,不禁瞥他一眼,顾琛的脸惨白的丝毫没有血色,嘴唇干涸起了层泛白的厚皮,一直紧闭的眼睛下一圈有深深的黑眼袋,憔悴的哪像他平常样子。
医生勉强找准了血管,又调整输液管,感叹道,“烧了这么多天,又没进点营养,再强壮的身体都要垮!”
医生上了点年纪,爱念叨,他问我们怎么不早点找他过来看,我一时间不知道怎么答,心虚的看了顾琛一眼。
为什么?
大概是顾琛太能忍。他给所有人看到的是他坚挺的后背,永不会倒下的印象刻在每个人的脑子里。
那天从海里出来,上船,再到跟刘怡恩见面,顾琛一直一直表现得那么从容,仿佛没收到多少印象,谁能料到在那次分开后,他会跨成这个模样。
我跟医生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而顾琛还瘫在床上紧紧闭着眼睛,医生说,他现在是折腾累了睡着了,刚才他上来的时候看到顾琛挣扎的样子特别吓人。
好像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
他感叹的看了顾琛一眼,“没想到这年纪的男人也会有特别害怕的东西,肯定是刚好想到了。他究竟害怕什么?”
我深深看着顾琛,心泛着一闪而过的酸楚,想告诉这医生,他怕水,特别是冰冷刺骨的水。可明明不是,顾琛怕的,是从小到大,在顾家承受的阴影过去,没有随着时间降温半点的恐惧,一直影响这个人到现在。
秦颂和医生从厨房出来,他送走两个医生前,耐心听着嘱咐,回头让我等一下,自己送他们下楼。
我点头后,坐在刚才医生的位置上,静静的看着顾琛,没想到他突然睁大眼睛,这一反应把我吓了一跳,哪知道他还突然转过头来看我,视线幽邃,还开口问,“现在几点,几号?”
努力确认现在的顾琛不是在说梦话,他虚弱的声音仿佛再多说几个字就会背过气去,我赶紧回答他时间,他听后没什么反应,沉默了十几秒钟时间,才重新偏过头,看着我。
这大概是现在虚弱无力的他还要尽量用力去做的动作,他静静的看着我,又几秒钟后,突然虚弱的笑了笑。
我看得发懵,他开口,哑然道,“很早之前,对不起。以前对你做了太过分的事,是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我的程度。我太冷血,还出卖过你,足够你恨我很久。”
我脑子轰隆一声,像突然炸开了锅,这些从顾琛嘴里冒出来的字句,我要很努力才能听清,可听完我却难能相信自己耳朵,像做梦。
现在的顾琛,是在向我道歉?
我手掌自然的垂放在大腿上,紧紧的捏起拳头,秉着呼吸。
“没办法,我的人生就是这样。我人生里遇到的人都是这样,我还能怎样?我是手里攥紧一百万都不愿意分出一毛给别人的人,我不是舍不得。黎西,我怕我分出去一毛后,剩余的钱在我手里就会马上消失。只有能从你身上夺走一块,我才会分你一分,我就是这样的坏人。”
听顾琛说到这,我喉咙里冒着酸泡泡,如何都止不住,万般没想到会听到这些,在这种场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