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苏静已经把冰面凿破,随后的事情都变得十分简单,他把破出的洞弄得有碗口大,随后拿了一旁的鱼竿挂上饵便伸进了破洞里面的湖水里,回头看了看叶宋,道:“闲来无事,以作消遣罢了。”
叶宋见状,觉得有些趣,原来钓鱼还可以这样钓的,便也蹲了过来,看着破洞下面流淌得极为缓慢的水,问:“这个时节这下面会有鱼么?”
苏静笑道:“自然是有的。”
叶宋便静静地在他身边等了一会儿,不多时,果真见苏静一收竿,就拉上来一尾湿淋淋、滑不溜秋的鱼。苏静把鱼竿递给叶宋,道:“你帮我看着,我得再弄一个洞打理这鱼。”
遂叶宋从他手里接过鱼竿,就见他又去旁边凿破了一个洞,就着下面的水,去掉了鱼鳞和内脏。上方洞口的火光映在冰面上,把他的身影拉长,叶宋见他的手被冻得通红,便问:“冷么?”
苏静抬头,侧着脸看着她,神情耐人寻味,说道:“实际上这下面的水比冰要暖和,不信你伸手去摸摸试试。”
叶宋闻言,果真伸手去摸了摸。许是这样的天气太过寒冷,而她的手又实在冰冰凉,触碰到水流时竟真的有一丝微微的暖意。正待她手指要在水里游两下时,苏静忽然道:“鱼儿上钩了,二小姐应该赶快收竿。”
叶宋一愣,照着他的话立刻收竿,结果真的拉起来一尾鱼,不由笑了出来,鼻尖被冰冷的空气冻得粉红似桃花,问:“隔了这么远吧,你怎么知道有鱼上钩了?”
苏静道:“也没隔多远,况且我眼力也不算差。”说话间,一片雪花,寂静地飘落在了苏静的手背上。他仰头看了看漆黑的夜空,“又开始下雪了呢。”是以招来一个兄弟,把去鱼鳞内脏的活交给了他,自己拂衣走过来,对叶宋说道,“眼下横竖睡不着,你也去洞里烤烤火吧,一会儿把鱼弄去烤了吃。”
原本还在山洞里争抢帐篷的大伙,听到一声吼有鱼,就纷纷奔腾着冲下来,别提多高兴。季林立刻就见风使舵道:“王爷,还是你厉害!居然让我们在这大冷天里也有肉吃!”他全然忘了,先前还为难苏静要他赋诗呢。
于是苏静负责钓鱼,大家就负责争先恐后地清理鱼鳞内脏。叶宋始终蹲在原地,眯着眼睛笑。雪花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上,她颤了颤眼帘。随后眼前倏地便是一暗,苏静在旁边抬手把她大毡的兜帽扶起来,盖在她的头上,声音温柔极了,像是在对待世上最稀奇的珍宝,道:“把帽子戴好,别着凉了。”
她曾幻想的所有美好当中,一直以来主角都是苏若清一个人。她不觉得冷,可能是因为四肢早就已经冷麻木了。因为苏静的这一个动作、一句话,心底里漫起一股蓬松的悸动,带着绵绵酸涩。
今晚这个夜晚同样美好,但主角不是苏若清,而是苏静。
叶宋忽然想起,在江南药王谷的那个月夜。因为她上山去给叶青找药材时不得已吃错了药,短暂地失忆了好几天。月夜里,苏静牵着她的手,在郁郁生长的药田间缓步而行,两边都是及腰的藤蔓。不远处传来大黄狗的吠鸣。
她一定是太糊涂太糊涂,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居然会抱着苏静,说喜欢他。
想到这里,叶宋冷不防唇边溢出一声浅淡的笑,连自己都没有察觉,余韵的涟漪在心间漾开。苏静看着她的侧脸,亦挑了挑唇,问:“你笑什么?”
叶宋的笑容陡然在嘴角僵住。那些回忆,仿佛已经很久远很久远,她把它们困在心底里的最深处,上了锁蒙了尘,绝不会去轻易想起,绝不会去回味个中滋味。因为她觉得那只是她一个人的回忆,根本就毫无意义。
苏静不记得了。所以她再没去想过。
一定是天太冷太冷了,冻坏了她的脑子。她才禁不住在这个时候去想起那些。
是了,他们一起经历过的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古墓里的大石球,比如石桥下的乌篷船,比如船上的咸鱼粥。还比如,坠下悬崖时彼此同生同死的诺言。
“没什么。”叶宋手扶着半边脸,缓缓闭上了眼睛,想把那些过去赶出脑海,神态有些懊恼的模样。奈何,一旦回忆冲了出来,冲垮了阀门,就如洪水猛兽一样不可停止,尽数往她的脑海里挤。她皱着眉,深吸两口气,声音轻轻地,似冰窟窿下的湖水一样清澈,低低道,“只是莫名想起了一些过去。”
“哦?什么过去?”苏静不着痕迹地问。
叶宋便是无奈一笑,张开了眼睛,回眸看了苏静一眼,笑意浅淡,随之又看向迷茫的远方山影,道:“那段在你记忆中空白了的过去。”
苏静指尖微微一顿,随即掩饰得很完美,笑得有两分狡黠,道:“是什么样的过去,你可以给我说说么?”
叶宋顿了半晌,忽而云淡风轻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只不过是有一点交情,又带着些许感激,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了。”
苏静的眼神深了深,没有拆穿她,而是道:“啊,是吗,没有别的你还能笑出声音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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