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内的气氛有些低沉,压抑。
“你提醒得太早。”好半晌,花烬慢悠悠的嘣出一句。
他的语气很闲悠,墨泪心中立即涌上一种猫戏耗子的感觉,是的,就是那种感觉,就凭他的话,可断定花烬应该知道很多很多的东西,甚至,她还有一种他一直把握着整个大陆大局的感觉,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会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那种感觉,有过很多次,她也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花烬,便是左右大陆局势的那个人。
好在她没有野心,否则,他会是最大的敌人。
早吗?
不早,这个时间应该刚合适。
望望被黑纱遮住的一团,墨棋微微的颤了颤眉峰,胸有成足的笑笑:“时机正好,省得他天天在皇宫里乱蹦跶。”
那人若安分些,或许他还会给他留点退路,若还不肯安分,那是自寻死路,曾经没能剔除他,不过时机不到,现在正时候。
当有一天在墨家与红莲之间必须要做出选择时,皇祖究竟会舍弃哪一个?
他竟无法确定。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无论皇祖选择了哪一个,他只会护泪宝宝一人,曾经没能护住她,以后不管如何必要护她左右,他不许,绝不许十四年前的事再重演。
“没了烦人的苍蝇碍眼确实清静多了,不过呢,狗急会跳墙。”花烬深有感触的点头。
那老货仗着身份在皇宫里四处乱走,碍眼之致,没次都会将人的好心情破坏殒尽,想来被这么一点拔,估计最近会有一段时间忙活,没空往宫里跑。
对于墨族长,他真的看不顺眼,非常不顺眼,为何莲皇一直还纵容墨家族长,是真的看不清人心,还是一直在装蒜?
那一点,他还真想不透,莲皇登基称皇之前也并非是愚笨之辈,成为国君也将政事打理得不错,至少也算是平稳的渡过了新旧两朝交替时刻,没令莲国大乱,奈何处理家事与情之事上却往往糊涂之至。
或许就是有一得必有一失,帝皇拥有天下,注定无法拥有圆满的情缘。
“左右不过是销毁些东西,反正也是眷抄本,毁了不可惜。”墨棋浅浅一笑,眉目清朗,神彩飞扬,人越发的俊美。
果真不是个省油的。
“原来你早布有暗棋。”花烬深深的瞥人一目,他早知道莲皇太孙不简单,否则又怎会令受创后的皇室仍然屹立不倒。
也可以说,在莲先太子逝后,莲国能平稳持续到如今,都是莲皇太孙运筹有力之功。
“不是我,是太子父亲早有安排,我不过是代为执棋行走。”墨棋顿了顿,再开口,声音低低的。
是他啊,唉……
花烬默默叹息。
莲国先太子,貌压群英,才华横溢,文采风流,琴棋书画,艺农工商,天文地理,几乎无所不通无所不知,乃大陆诸国公认第一太子。
他能布棋于未来,先一步将国局掌控于手,真的是一点也不奇怪,或该说,若他什么都没有做,那才是让人惊讶。
那般玲珑通透的人才却偏偏早逝,若还健在,这世间必将精彩无限,以其之能,将来一统大陆诸国都不在话下。
莲国先太子,那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花烬亦敬佩不已,母亲都说父亲雄才大略,在他看来,莲国先太子更胜一筹,若两人同踩一片土地,他的生父也要避其峰芒。
可惜,英年早逝。
花烬、墨棋再次无言。
墨泪心中亦酸酸的一片。
莲国先太子,那是她名义的父亲啊!
她没有原主的记忆,也没有任何印象,但,却知道那个名满大陆的第一太子,或许她并不稀罕公主的身份,但,无可否认,她稀罕那个名义上的父亲,非常非常的稀罕。
然而,这世间真的是容不得太惊艳绝伦的人才,他太过于陪慧,所以才让他在受尽万万人爱慕后最终英年早逝,碎了无数人的心;
这世间也容不得真情真爱,他与太子妃夫妻伉俪情深,最终两人不是同年同月生,却同年同日死,真正的是生死相依。
那样的父亲,却是见不到了。
酸意涌心,墨棋几乎想要流泪,那是种久违了的窝心与悲伤的感觉。
马车的三人两人沉默,一人“晕”着,气氛又一次陷入低谷。
在低沉的气压中,马车被红莲宫使和近卫军护着,在禁军守卫的宫道上奔跑,因为有禁令,一路并没有看到闲杂人员。
又在足足行驶近二刻钟的功夫,才缓缓驶进一道没有挂匾的、巍峨的宫墙,随之,满是青草气息的空气里也多出清雅茉莉香味。
又过一会儿,香气越来越多,各种各样的混合在一起,四周都成了香气的王国。
稍稍一刻,马车穿过草木遮掩的小道,前方是雄伟的宫殿,巨大的匾上刻着“红莲宫”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宫殿屋舍之上,禁军或伏或蹲或立,观注着天空地面的情形,人人佩刀在身,手执弓弩,利箭在弦,阳光照在兵器上,闪着冷烁的星芒。
宫墙之外,禁军如林,佩刀半出鞘,三步一岗五步成哨,将宫殿围提像铁桶似的,合着的殿门之外,站着一老一中年的男子,亦是全副武装,神容肃穆,犹如猎豹,蓄势待发,气势不凡。
庄严,穆萧。
当那种气息扑面而来,丝丝压迫感油然而生。
听闻马蹄也车轮滚动声,宫殿屋顶与地面上的禁军神容瞬间激动了起来,肃穆的气息变得荡漾起来。
车,减速。
禁军的眼神炎热了起来,禁军左右两将军退到大门前,伸手推门。
宫门缓缓退开,瞬间,一片光华闪烁。
宫门之后的地方,花圑与道路尽数由金银蓝币所砌,远处的宫殿墙壁不仅镶金贴银,还缀满水晶玛瑙石,被阳光照沐,折射出炫目的光辉。
其内,满地的奇香异木,芬芳溢人,水榭楼杆,小桥湖池,空气里飘逸着纯净的水气息和高贵的荷香。
那是个美若仙境的地方。
整整齐齐的敬礼声中,左右两将军站在宫门内,迎接着紫檀马车的到来。
“何人来过?”墨棋透过窗,望着禁军将领。
“回殿下,墨族长来过。”左将军立即回报。
墨族长来过,但,他们没能让人靠近宫门半步,不仅没让人踏进,就连只苍蝇都没飞进去。
那老东西又吃了闭门羹。
花烬不厚道的笑了起来。
“辛苦了。传令,解禁。”墨棋没有多说法,墨族长能在其他地方走动,那也是他授意禁军放水,但这红莲宫例外,谁也不容擅闯。
说话的当儿,飞足扬蹄的马接着车越过人,飞驶进宫门。
两将军响亮的应一声。
“关宫门!”在车行入红莲宫时,两将军正要退离,又听到了轻飘飘的一句。
?
两人一愣,又立即恭敬的答应。
“传御医,明日在宫外等候。”当两人才弯下腰,马车内又飘出一句。
那不是皇太孙的声音。
车内是谁?
禁军们暗自大惊,面上却毫无异色。
两位将军身躯一震,深深的看了一眼马车,他们知道车内有一位尊贵的客人,却不知竟还是位紫尊。
怀着敬意,等宫使与近军全部入宫,赶紧迅速的将推开的宫门又关上,随之,令禁军集队,皇太孙既令解禁,只需正常守卫,而且红莲宫有宫使在,也不需禁军,他们今天也只因宫使离宫,才被临时调来,以防有人闯宫。
屋上地面的人听到号令声,一拔一拔有条不乱的列队,一队一队在小头领的指挥下,迈着铿铿锵锵的步伐撒离,左右两将宫则亲自去传达解禁,禁军由左右两将军统管,也只听两将军的口令。
马车在香气四溢的大道上慢行。
“莲皇今晚又将一宿无眠。”听着宫外传来的整齐脚步声,花烬又不期然的冒出一句,唇角亦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墨棋淡淡的一笑,笑而不答。
妈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装晕着的墨泪没有在意说什么,反正在她听来,都是没营养的话,而嗅着空气,却忍不住想抚额。
空气的味道实在太丰富,丰富到令人鼻不睱接,若非嗅觉灵敏,必定会闻不过来,花香味,树木气味,石头的味道,泥土味,水的气息,每一种有有细分,统观起来种类繁多,难以一一细述。
妈呀,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墨泪郁闷了,这哪是什么宫殿,分明像是集植物、矿石等于一处的世博园,俗称气味大杂烩。
她在抑郁,外面的红莲宫使与近军却异常兴奋,个个意气风发,满怀激动。
但,马车却没到目地,稍稍一刻,前面又出现一道宫墙,看不到守卫,但,内外不显眼的地方却隐藏着人的身影。
红莲宫使等人眼都没眨的陪着车越门而入。
里面的装饰与外面相似,精美度却更上一层楼,处处晶光闪闪,耀得人眼发缭乱,令人犹如走进一座水晶宫。
闻着更纯净更浓郁的各种气味,墨泪彻底无语。
马车并没有奔最大的那座主殿,而是绕过它,又穿过一座花园,然后,过湖过桥,停在金银包柱,珠玉镶墙的宫殿门前。
近卫军飞快的甩缰离马,列队。
红莲宫使飞身落地,一部分鱼贯入殿内,一部分守在门外,红一莲一旋风似的跑到马车外,开门,打起帘子。
红一几乎是以飞一样的速度将大箱子抱出车厢。
墨棋自己连同轮椅轻轻一飞,轻盈落地。
他先一步下车,花烬才晃悠着站起,抬起尊贵的脚,要紧不要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门边,又以万分小心般的态度下车。
春阳明媚。
宫殿周围美仑美奂。
望着水晶般的宫殿,花烬有刹那的失神,这里,曾是红莲公主的寝宫,也是红莲宫集所有最名贵之物于一处的地方。
曾经,他来过。
自莲国公主离宫,除了红莲宫使,却再外人进入,莲皇与皇太孙是怕触景生情,每年六月也只外宫徘徊,从不敢涉足。
转眼又过十四年,他再次来到了这里,却已物是人非,世事难测。
轻轻的,他发出无声的叹息,默默的往内行去,这些地方他太熟,不需任何带路。
红莲宫使也不会阻止,不是因为认出他是谁,而是因为他怀中抱着他们的小公主,他们拦谁也不会拦自家小主子。
望着熟悉的地方,墨棋心中一片酸楚,十四年没来这个地方,如今再至,再也看不到太子父亲和母妃的身影,听不到淳淳教导之声。
只一瞬,酸意如潮,几乎要将他吞没。
莲一走到他背后,推起轮椅。
奢侈!
悄悄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细缝,遮着黑纱望望,墨泪差点没吓得狂抽冷气,奢侈啊,太奢侈了!再富有也不是这般显耀的啊,堆金砌玉,太浪费了。
瞬间的,她不平衡了,贫富太距,处处都有啊,让人怎么活!
寝宫,虽说不是主殿,内部结构并无多少差别,不同的是正殿面积小,约可容三百来人,有百来人的座位。
殿内的墙与地板镶缀的是翡翠玉石和浅色的玛瑙石,光泽柔和,并不刺眼,座椅纯木打造,足与底包裹一层蓝币石和金银,镶满宝石的宝座则是玉制。
珍珠为帘,象牙为樽。
满室尽是宝。
如此之地,气息却很淡雅,不浮华,不炫丽,不夸张,反而令人感觉温馨,诚如人所说,是宜室宜家的好气氛。
历史沉淀之后,让人沉思;世事沉淀之后,或是过眼云烟,或悠久流传;珠玉珍宝大岁月中沉淀后,便是洗尽铅华,越加美好。
满室的珠宝经历时光洗礼,也有了情感,变得温柔。
偷扫一眼,墨泪再无话可说。
这还能让她说什么?
奢侈,已不足以形容它,豪华会玷污它的气息。
这,真的让人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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