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玩笑间,院子口有稚嫩的声音高声喊小样儿的名字,小样儿说是她的好朋友笨兔兔来了,便雀跃着跑出去。
兰儿和惠儿皆打开窗子,兴奋地伸长脖子向外看,招呼笨兔兔进来说话。
怕是又有新鲜的热闹可以看了。府里沉闷,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是府里女眷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遑论这般稀罕离奇的事情了,小孩子们必然奔走相告,最是积极。
兔兔显然心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手扶着膝盖,努力调整呼吸,冲着我们连连摇头,拽着小样儿的手,飞快地说着什么,一脸焦急。
小样儿不过片刻功夫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小姐,不好了,笨兔兔说,那七姨娘带着奕阳真人奔着咱们院子来了。笨兔兔跑得快,先来给我们报个信。”
我疑惑地问:“这天还没黑呢,怎地就开始了?”
“听说是七姨娘担心老爷晚间回来再训斥她,额外又给那真人加了银两,请他早点开坛。”
惠儿问:“就算是开坛,不在她锦绣苑里折腾,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我问过了,”小样儿一脸的焦急:“笨兔兔说是那真人开了天眼,掐指一算,青茵小姐是被一个满怀怨气的枉死女鬼所害,那女鬼怨气冲天,恰巧被青茵小姐冲撞到了。他掐算了具体方位,那女鬼就藏在咱紫藤小筑里。那七姨娘怎肯放过这埋汰咱们的好机会,吆喝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大张旗鼓地奔着咱们院子就来了。咱们可怎么办呀?”
岂止是大张旗鼓,七姨娘怕是想要敲锣打鼓了吧?我暗暗腹诽道。这紫藤小筑当初是母亲命人修缮了,让青茵搬过来住的,如今青茵精神不好,道士一句”青茵小姐是被一个满怀怨气的女鬼所害“,无异于给了她一柄可以嚣张的令箭,这样一路张扬地过来,明显是在挫母亲的脸面。
我记得七姨娘曾经教导过青茵不要过于忤逆母亲的意思,唯恐将来母亲在她的婚姻大事上再使什么绊子,今日她自己怎地又不管不顾,明目张胆地同母亲对立起来了呢?
难道就是为了跟母亲示威?让母亲对她有所忌惮,不敢再苛待青茵?七姨娘也是有心计的人,绝对不会这般莽撞。
那必然是另有所图。
我吩咐惠儿闭了屋门,院子里便由着她们折腾去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在屋子里看个热闹算了,如果能看出什么门道那是最好。
院子里很快便传出热闹的嘈杂声,我自微开的窗户缝隙里看出去,一片姹紫嫣红间簇拥着一位头戴九梁道冠,身披青灰八卦道袍的道士,垂目捏决,口中念念有词,满脸悲天悯人的祥和。猛然一看,确实有那么一分仙风道骨的气度。想必便是那位受人尊崇的奕阳真人了。
他的身后亦步亦趋跟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上下的道童,一领青衣,两个红绳梳就的双丫髻,唇红齿白,一看也是个机灵的孩子,只可惜竟然跟着做了这坑蒙拐骗的营生。
”快看,那道童果然背着个大布袋,鼓鼓囊囊的,一看里面就有好多宝贝。”小样儿兴奋地压低声音道,不看那真人做法,专门盯了那小童的手目不转睛地看,小声嘀咕道:“回头我找那小道童讨两样宝贝,在兔兔她们几个跟前显摆显摆。”
惠儿和兰儿也兴奋地叽叽喳喳,对那真人评头论足。
那所谓的真人暂且不说手下功夫,单是这副皮囊也能让人相信个七七八八了。满脸清正之气,浑身道骨仙风。
他后负在身后的右手轻巧地挽起一个剑花,铜钱剑上穿着的一张黄符无风自燃,引起院子里众人一片惊呼。
我扫了院子一眼,青青,青愁,六姨娘,七姨娘,九姨娘竟然都相跟着过来,青怜胆怯地拉着十姨娘站在院子外面,不敢近前。再加上各自的随身丫鬟,在我的小院子里挤挤挨挨地站着,中央腾出一块足够道士施展的空地来。
奕阳真人在那片空地上闪跃腾挪,天罡八卦步踏得有模有样,端的是威风凛凛,大有一代宗师的架势。
看院子里众人望着他的目光满是敬畏,我不由感到好笑。抬手制止了惠儿几人的低声议论,支耳细听,倒要看看那道人能够编出一个怎样的女鬼来。
奕阳真人将架势做足了,口中念念有词:“上清门下第三十七代亲传弟子莅临府邸,降妖除魔,各路神仙相助,谨请南斗六星,北斗七星,听我号令,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话音刚落,指尖便有一团火焰升起,向前急射而出。那火苗原本是向着那紫藤花架而去,半路上却拐了个弯,直奔我的窗口而来。
惠儿大惊,“砰”地一声便将窗户关了个严实。
小样儿兴奋地说:“我看到那小道童从包里拿符纸时,偷偷抓了一把粉末样的东西,趁机丢到我们这个方向来了。小姐,那是不是就是你说的,可以自己着火的东西?”
那摆明了便是有意冲着我们而来了?
我还未答话,屋门便被人从外面敲响,有小丫头的声音:“青婳小姐,奕阳真人请您院子里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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