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如凉辞所言,自从那日他连夜离开以后,府里的日子格外平静,就像无风的湖面,都没有一件新鲜的事情可以激起一点涟漪。
除了第一天,府里的护卫在林大哥的指导下,开始搜查府里的各个角落,在母亲和紫藤小筑的主屋,还有父亲的书房下面,均发现了一条地下通道。
父亲书房下面的通道出口处在一座假山背面,堵了石头,又被繁茂肆意的爬山虎藤蔓遮挡地严严实实。只是密道在深入到书房地下时遭遇了阻碍,并未打通。
此事最初是秘密进行的。但是不知道如何走漏了风声,在府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之间人人自危,将自己的房间都一寸一寸地仔细搜索过了。但凡见到院子里有个老鼠洞都要掘地三尺,检查个仔细明白。
我只是有些惋惜,如果紫藤小筑里那条秘道,不是别有用心的那些歹人挖掘的,我倒是可以隐瞒下来,用作自己偷溜出府用。可惜如今只能将它堵了个严实。
而父亲的书房里,虽然秘道并未打通,但是同时也意味着,书房下面的密室恐怕也已经引起了贼人的怀疑,并不隐蔽。父亲表面不动声色,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六姨娘的丧事也是静悄悄地操办的,原本父亲满怀愧疚,想着风光大葬,但是祖母不同意。一是,六姨娘毕竟投毒在先,有错在身,风光大葬的话无异于打了母亲的脸;二是六姨娘是年轻横死,过于张扬了,恐怕会惹来官司上的麻烦。
但是念在六姨娘为苏家生养了一位公子的份上,父亲又是一再坚持,六姨娘的棺柩在浮华庵停了七天,由庵主带领众尼为她诵经超度,做了一场法事,积些功德,最终葬进苏家的祖坟,灵位也供进了祠堂里,享受后代香火,这也算是先例了。
青茗不知何故,却对我多了一层敌意,我去祭奠六姨娘的时候,对我不冷不热,并且我刚刚转身,就将香炉里我刚刚敬上的香拔了下来丢进火盆里。
我想他应该是怪责我揭发了六姨娘给母亲投毒一事,心里有怨忿,也不想辩解,只当做没有看到,左右我在府里也待不了几日了。
母亲身子一直还不是很好。府里的事务便大都交给了二夫人打理。二夫人本身就是商家女儿,善于理财管账,大小事务也不陌生。
只是她性子淡泊,平素里就不愿与其他人走动,并不是太喜好权势,对于下人的逢迎巴结有些厌烦。回禀给了祖母和母亲知道,将一些掌家的事情分给青青青愁青茵三人,让她们提前学习着管理后院,一些琐碎的小事则交代给几位姨娘。
如此一来,虽然不能够做到井井有条,但是大家都有了事情做,忙得晕头转向,反而府里安生了。就连最好生事的七姨娘,这次耀武扬威地过足了瘾,将府里下人支使地滴溜溜转,我们耳根子也清净了不少。
九姨娘和四姨娘的差事是打点我和青青进京的行李。这也是一门学问,仅仅是听祖母训导就耽误了半晌的功夫。衣服首饰倒也不用过于操心,京城里有苏家分号,母亲早就给带去书信,随行了一个裁缝,按照京中流行式样,给我们定做合适的服饰。据说还要有很多规制上的讲究,是江南这边的裁缝所不懂的。我们也只需要带一些日常穿戴而已。
我也不知道除此以外,还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只知道九姨娘格外忙碌,如今我得了空闲,反而见不到她的人影。
听小样儿说,青茵经常借口对账,进出前院,数次“不经意”地偶遇林大哥,近乎死缠烂打,并且做出了有违闺训之事,令府里下人指指点点。而七姨娘忙于过瘾,竟然并未发现自家女儿的异样。
只是苦了林大哥,沾上这样一块牛皮糖,无端背负了这样的名声,有口难言,只能尽量深居简出,大多时候都是与别人结伴而行,以免有怎样不好的风言风语传出去。
最早听到风声的是祖母,或者说,可能母亲也早就知道,只是懒怠去管束,正好有养病卧床的借口,乐得看看七姨娘的笑话。
祖母将青茵叫过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打了手板心,然后免了她的差事,让她每日待在院子里安心抄写佛经,清心思过。
青茵私下里极是不服,说祖母过于偏心,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为何苏青婳就可以每日里陪着个来历不明的男人游山玩水,有伤风化?
小样儿绘声绘色地讲给我听时,我正在给几个丫头分发从外面带回来的千层油酥饼,咂摸咂摸嘴,摸着下巴,不得不点头承认道:“祖母的确是偏心。”
因为自从狂石住进苏家,每日里总是能编造出各种各样的借口,跟父亲约我出府。
有的时候是去天香阁雅厢吃水晶蹄髈,有的时候是去销金窟招一艘画舫,在湖里悠闲地吹风赏景。甚至还有一次,狂石突然抽风,说要吃我做的烤鱼,带我寻个僻静的地方,让我烤鱼给他吃。还有一次心血来潮,竟然想起附庸风雅,寻了一片兰草馥郁的风水宝地,不吟诗,不作画,让我空着肚子生火烹茶给他喝。
我自然百般抗议,他鄙夷地望着我,说:“苏青婳,我倒是想跟你谈古论今,吟诗作对,你会吗?跟你一起连个共同语言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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