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几个桌子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无人言语。
我自来京以后,深居简出,从未公开抛头露面,但是外间风言风语却传扬得热闹。看来这些人委实好奇地紧,貌似不在意,却都支起耳朵等着青绾开口。
青绾似乎是向我这里瞥了一眼,得意地道:“若是论别人的话,我们自当谦虚一点,不过,我这十一妹妹,自小是在山里长大,没有得到母亲悉心管教,却是不通笔墨,不知礼数的白丁一个。跟青茵那是天上地下,比不得。”
狂石母亲闻言有些气愤,见我坐在那里安之若素,毫不理会,便欲起身辩驳。
我从桌子下面扯了扯她的衣袖,淡然道:“伯母,她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什么好气的。”
狂石母亲气咻咻地坐下身:“那些酸腐的东西,我也什么都不会,没有什么可丢人的。不过她说话的口气气人了一些而已,摆明是在挑衅。”
言罢,又与我相视一笑。
隐约听到她们席间有人与她公然唱反调:“能让麒王爷和忠勇侯府看中眼的姑娘,何至于这样不堪?”
然后就有人随声附和,还有人好奇地向我们这边张望。
我径直拣了面前碟子里的麻油耳丝吃得香甜,嚼的“咯吱咯吱”响。
老侯爷夫人将跟前的兰花烩鱼肚盛了一碗递给我:“京城厨子做菜油腻,这道鱼肚还是比较清淡,应该合你们南方人口味。”
老夫人分明是已经猜出了我的身份。
狂石母亲也不再搭理青绾,任她胡说八道,笑着问老侯爷夫人:“干娘,怎么今日这般热闹,竟然不见欢喜出来捣乱?”
老夫人红光满面,笑得灿烂:“这妮子现在是被宠得无法无天,就是怕她捣乱,才让丫头们在后院好生看着她。刚刚三四岁的女娃,比胭脂小时候还淘。”
席间有人“噗嗤”笑出声来:“老夫人,人家胭脂那是货真价实的野小子,您老又忘了,拿来比较。”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老夫人笑得也是上气不接下气,转身吩咐旁边热情招呼宾客的孙媳:“去把欢喜抱过来热闹热闹吧,别憋坏了她。”
孙媳笑着应了:“刚刚还说我们宠她,说到底,还是您老最惯她。”
言罢转身去了后院,不过片刻功夫,抱着一个粉雕玉琢,齐刘海,双丫髻的女娃急匆匆地跑过来,还未近前,当先红了眼圈,扑簌簌落下泪来。
“老祖宗,不好了!”
女眷席面上本就安静,她这一句话,大家都听了个真切,放下杯盏,纷纷转头望过来。
老夫人嗔怪道:“冒冒失失地做什么,不成体统!”
孙媳抱着孩子的手直抖,显而易见是吓坏了:“老祖宗,那几个奴才不用心,一个不留神,欢喜竟然将针线簸箩里的绣花针吞咽了下去!”
“什么?!”老妇人猛然站起身来,面前的茶盏滚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快些抱过来。让我看看。”
那个叫做欢喜的小丫头却是胆大,扑闪着一双毛嘟嘟的大眼睛,并不胆怯哭闹,扎撒开白生生的藕臂找祖奶奶。
“我的小祖宗哎,”老夫人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小心翼翼:“你果真将针咽下去了?”
欢喜懵懵懂懂地点点头,不解其意,但是看到老夫人一脸的紧张,可能也是有些害怕起来,委屈地瘪瘪嘴,泫然欲泣。
老夫人勃然大怒:“那些偷懒的奴才呢?”
孙媳战战兢兢道:“她们几个还跪在那里,不敢起身。”
旁边男宾席里,应该也是听到了这面动静,推杯换盏声也渐次停了下来。一年轻男子慌慌张张地冲进女宾席,一路将遮挡的屏风撞得扑倒了下来。
我听到动静转过头去看,对面也正是男宾席主座。凉辞正端坐在老侯爷旁边主宾的位子,正巧也向这面看过来。
两目相对。
他好像果真与在扬州城时有些不同,虽然还是那一身熟悉的月牙白,却无端少了两分温润,多了两分冷傲和压抑的寒气。端坐在那里,虽然不言不语,身边却好像冻结了一般,平白给人一种威压,喘息困难。
他望过来的目光依旧如墨深邃,神秘如暗夜,却冷冰冰的,令我心生怯意。
如小鹿一般,我惊慌地逃开了。扭过脸来,心里却像擂鼓一般,难以自抑。
年轻男子应该是欢喜的父亲,他亦是惊慌地追问:“可叫过府里大夫?”
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已经有了哭腔:“若不是没有办法了,哪敢惊动咱祖母?大夫们都束手无策!”
“这可如何是好?我的乖孙女!”老夫人心疼地抱着孩子,急得直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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