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两节课上下来累的够呛,站着不但累,粉笔灰吃了不少,教书真是不是一般人干的活啊,还好是大学老师,只管讲课,作业也少,板书也不多。两节课下来,学生也听的聚jng会神,虽然没有教材,但是经济学本身就是社科类的,理解就行。等到下课的时候,学生们还是沉浸在知识里,以致下课前最后五分钟提问的时候,没有人问什么,杨锐直接宣布下课,收拾东西出了教室。
教室外走廊是联通的,走廊再往外就是大路了,这样的结构很像广东那边的骑楼,路再过去是另外一排房子,青砖灰瓦的,两排房子间长了一棵树,看不出品种,只见树上剩不多的叶子在微风里摇摆,而落在地上的叶子则在风中欢舞,此时初冬的阳光正穿过稀稀落落的树枝照将过来,在地上落下浅浅的影子,杨锐站在屋檐下的阳光处,倚着临街的柱子,被暖阳晒的非常舒服,完全让他忘却了夜里沪上那种独有的冷。下意识的不由摸出烟,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真是美好的阳光啊,杨锐心说着,他似乎感觉自己现在就在星巴克咖啡馆里一般,要是这一切都是梦该多好。
抽完烟杨锐去老师休息室转了一下,然后就离开准备回家了,可看着这阳光普照的冬、熙熙攘攘的行人、吆喝起哄的店伙、来来往往的人力车、跑马场里奔驰的洋鬼子骑士,又不想回到那昏暗寒冷的亭子间去爬格子,就顺着大马路往外滩方向走。这大马路就是后来的南京路,当然现在没有后世的繁华,但现在这里在租界也是最为繁华之地,街的两边商铺林立,店外亮出的招牌看不到头,虽然是布制的,不如霓虹灯夺目,但一排排望过去也很是壮观,商店门前站着一些拉客的女子,一些逛街的外地人就这么被拐进去了。杨锐倒是没有敢人拉扯,只是有些人在他耳边说些变调的外语,杨锐没搭理,只是侧身走过。
中午的时候,杨锐逛得累了就在侧街一家茶楼吃饭,茶楼也是会做生意的,见太阳正好,巡捕一时间不见人,就搬了几张桌子到外面沿着墙摆了一排,坐得舒服不想走的客人就顺便也在吃午饭了。杨锐正吃着,不觉得一只流浪狗跑了过来,吓了一跳,正想赶走,那狗却端坐在他面前,看着他不动。这狗不大,身上毛是黑白相间的,很脏,额头到鼻子的白毛都变成灰sè,它黑亮的眼睛看着杨锐,一副不想走的意思。杨锐无奈,扔过去一根小排骨,花狗不等骨头落地就一口咬住了,马上就格格的啃起来,牙口不是一般的好,排骨面里面也没几根排骨,杨锐见着花狗的样子知道这几根是喂不饱的,就伸手招伙计过来,伙计跑过来一看有条狗吓了一跳,杨锐摇摇手说:“没事别怕。”给他几个铜圆道:“帮忙去弄点骨头来”伙计接过钱去了。未几,便拿了个碗装了些骨头来,知道杨锐要喂狗,也就拿的破碗装的。杨锐把骨头放在地上,见它吃的正爽,也就不管它了,摊开报纸看报。
苏报上还在报到退学的事情,说爱国学社已经开学,学生都在认真上课,复又说吴兴什么公学也有校方和学生对立事件,有二十余名学生退学,整的看来全国各地的学校都像受了感染,全都要有闹学cá的趋势。清朝也真是傻的可以,自己出钱办学校、养学生、办新军,等学生最后学成、军队最后练成之后,他们就开始造反,海外革命党里面基本都是公派留学生,而打响武昌起义的,也是花尽心血办出来的新军。慈禧还真的个人物,她倒是很明白满清的困局——不改革,等死,改革,找死。有人说她向列国宣战是个错误,可又怎知不是她故意的呢,当时义和团势力不小,不借洋人之手消弱去除,那么只要有人登高一呼,那么大清国就完了。看看历史,湘军是怎么没有的就知道了。
第二天是给另外一个班上课,有了前一天的经验一杨锐讲的更流畅,举的例子也是不同。这次说的是1840年的鸦片战争,或者说是淡水战争——不管战争的起源是什么,但真正的原因都是西方要打开中国市场的大门——分析英国的y经济体系和清朝的小农经济体系的天然矛盾,这才是双方战争的最终根源。经过两次战争,英国达到了他们打开中国市场的目的,而中国目前也在慢慢融入英国等西方国家所领导的y经济体系,而沪上就是西方国家在中国的最大桥头堡。
难得有学生站起来提问:“先生,请问我们进入资本体系是好还是不好?”似乎是因为紧张,杨锐第一遍没有听完整,那个学生又说说了一遍。
杨锐听明白了,点点头让提问的学生坐下。然后说:“这位同学敢提问值得表扬,希望大家以后有问题就要提。至于这个问题,提法有点问题,现在的情况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哪怕是不好你也没办法拒绝,因为这是强加的,乾隆时期,英国人就来过了,希望朝廷能打开国门和他们做生意,融入他们所领导的y经济体系,但是乾隆的时候没有答应,四十多年后,英国人用大炮把我们的门打开了。
这就好像你在家里男耕女织过的很惬意,自给自足,可忽然来伙强盗,非的要你和他们做生意。你怎么办,有些人天生悍勇,跟他们打起来;有些人就吓坏了,强盗说什么就什么,他们要卖什么,就使劲买不管价钱,强盗要买什么,就使劲卖出也不顾价钱。真正聪明的人是了解强盗的规矩,并且按照他们的规矩来讨价还价,尽量的保住自己的利益。”
这时又有同学提问:“先生,如果我们赚了洋人的钱,他们不恼羞成怒吗?这时我们怎么办?”这个同学问出大家的心声。
“这个问题提的很好。”杨锐嘉许道:“碰到这种情况有三种办法,第一,强盗们有一个传承千年的传统,契约制度,他们自古以商立国的,这是他们的立国之本。只要他认为你是一个懂行的人,不能轻易被愚弄,用他们的话来说,叫做文明人,那么他一般会遵守约定,如果他不遵守,那么可以到法院起诉,或者到报馆登报。第二,强盗有好多家,如果他违反约定可以联合其他强盗一起抵制他,要知道,强盗们之间也是有矛盾的。第三,在我们无法保住全部利益的时候,适当的放弃一部分。”
说道这,杨锐又感叹道:“你们是中国第一批学西方社会科学的人,虽然我们不能否认格物、化学的作用,但前面几十年的自强运动已经给了我们教训,光是造兵舰、开船厂、办钢厂这些不足以改变中国今天的劣势,我们要了解洋人治国治世的道道。你们要知道,美国、英国等这些西方国家的总统、首相都从来都不是学理科出身的,基本都是学法律,经济出身的,可见他们把这些治国的道道看的多重。”
学生们都听的很认真,也不知道谁传的消息,听说学社讲经济的杨先生是在欧洲游历数年后回国的,对西方商学尤为jng通,印书馆正在印先生的书。这样的消息使得一些低年级的同学也跑进来了,使得教室里人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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