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将肥皂厂并入陆行工厂之后,徐华封彻底的轻松了下来,平心而论,他对肥皂如何制作很是了解,但是对如何运作一家肥皂公司却很不了解,购买原料、销售产品这是以前让他最头疼的事情了,但如今,这些事情在仪器馆商业培训班出来的后生们打理下却异常简单,烧碱不需要外购,而油料则是避开洋行直接到产地厂家订购,这也就是发电报的事情。而且产品也变的多样起来,原本在他看来很普通的肥皂,现在快被那些家伙弄出花来了,有洗衣皂、药皂、香皂,药皂和香皂,后来又分了季节和香味,反正是多不胜多,烦不胜烦。产品上下功夫不算,包装上也下功夫,各种化学小常识,各位古炼丹家、化学家都分别印在肥皂的包装纸上,现在还在弄一个抽奖,集满五个印有化学家徐寿图像的包装即可赠肥皂一块,集满十个印有化学家徐建寅图像的包装也可赠肥皂一块。
当然,他能看出来,这些花样其实都是用抽奖的办法为自己父兄传名声的,目的是为了要讨好自己。而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自己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徐华封发现杨锐、钟观光等人的秘密是偶然也是必然,融入这个团体时越久那么知道的也就越多,而杨锐就是那个复兴叛党的魁首是化学实验室的学生无意中说的,这个学生原本在爱国学社念书,苏报一案后爱国学社解散因为其酷爱化学就被安排到化学实验室。猛一听这样的消息徐华封惊呆了,当的实验没有做完他就回家了,而后镇定下来想找杨锐问明白,但却告知杨锐出国未归。此后他本想和这些叛党划清界线,但却又放不下实验室那个玄妙的制氨实验,所以现在他除了实验室之外哪里也不去,什么也不管。
大年初五的晚上徐华封坐在书房里,本想把上午做的诗最后两句补上去,但看到书架上那块印着大哥的图像的肥皂——他就写不下去了。徐华封搁下笔,揉揉两边的太阳穴,年前实验室制氨实验已经整理出来了足够的数据,下一步就可以具体实验了,钟观光说这实验是杨锐设计的,真不知道他哪个脑袋是怎么长的,这异想天开的东西也怎么想的出来。正在想着,门外响起了管家的声音,“老爷,门外有一位杨竟成求见,我劝他明再来,他非要……”
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徐华封打断了,“那就请他进来。”
管家答道:“是,老爷,我这就请。”
徐华封沉吟了一下,又道:“请到书房里来。”
“是,老爷。”管家忙说完就匆匆的去了,徐华封心道:杨竟成,你终于来了。
杨锐在徐府门外呆了许久管家才把门打开,将冻的有些打颤的他迎了进去,进入书房后,下人们便被徐华封撤下了,“竟成连夜来,当有急事?”
“对,正有急事。”杨锐见徐华封把他迎至书房,就知道他是准备和自己摊牌了,也就不再有什么顾虑,“因为事急,所以连夜扣门来请华封先生求助。”
徐华封不动声sè,“竟成如何知我定会助你?”
杨锐笑道:“不是助我,乃是助国。先生以前常教导我等晚辈要爱国惜民,竟成不敢忘。”
徐华封不怒反笑,“以爱国惜民为名,行祸国殃民之举,怕这就是竟成之所为。”
面对这样严厉的质问,杨锐没有了笑意,“先生哪里见我等有祸国殃民之举?”
徐华封闻言端起茶,一时不语,他良心早就知道,杨锐这一帮人好事做了不少,但是坏事却没干一件。
杨锐见他不语喝茶,又道:“先生常言兴业救国,含章兄已经装病两个月了,先生以为这等形式下,谁还能兴业救国?要知道张四先生就只有一个,而很多事纵使他也在所难免。”
徐华封放下茶盏,答道:“而今朝廷已行新政,假以时……”
杨锐打断他:“请问先生,如今皇太后年寿几何?百年之后,她会还政于帝?”1902年开始的新政真一场真正的改革,据闻慈禧光绪庚子时逃难西安的路上,见民不聊生,村民唯有几个鸡蛋上贡,估计始有反思之心,她在西安还未还朝就开始实行新政,改革力度之大足见其决心,但慈禧之后的接班人就未必能这样的手段和坚持了。
见徐华封还在沉思,杨锐又道:“如今俄开战,争夺东北,朝廷已经宣布中立,先生认为这样的朝廷能保国保民吗?庚子之后,税负越重,油盐酱醋、鸡毛线头,何物无捐?百姓困苦、民怨腾沸,不要几年,洪杨之乱又至。先生以为这朝廷还能不倒?发匪之后,各省督抚权势益重……”
“别说了。”徐华封打断了杨锐,他的每一问都如一杆大锤锤在徐华封的胸口,使得他心神具颤,呼吸不畅,现实,**裸的现实,在甲午之战以后,他愈发看清了这现实,可是自小灌输的忠君之道让他不断的逃避这现实,特别是大哥遇难之后,他就辞了一切差事,专心实业,而今,这些血肉模糊的现实又被杨锐的话语血淋淋的揭了出来,这让他感觉窒息,他走到窗边,推开窗,“呼”的一股寒风吹进屋来,徐华封毫无感觉,只是背着杨锐望向窗外黑沉沉的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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