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明拿下,那顺势开进贵州即可,而且贵州也有革命党,云贵两省光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真正没有把握是广西,这地方没有新军,也没有根据地,真正能依靠的就是陆军小学里的那些革命党会员,还有则是两广总督张鸣岐。因为广州起义他已经和同盟会彻底翻脸,满清一倒他能投靠的只能是辅仁文社。此人之前和岑炽一样是岑春煊的幕僚,不同于岑炽,他对名利倒热衷的很,只要许给他高官,他应该会协助复兴会稳住广西吧。
沪上法租界教堂里,杨锐从北想到南遐想的时候,北京西华门大街的梁启超宅邸也在从北到南的说着全国的局势。和之前门口人人排队的模样不同,现在这宅子已经门口罗雀了,而这一切的原因,则是因为梁启超改弦更张,建议光绪完全放权,增加国会的权利。
之前光绪关闭第一次国会的时候梁启超是是支持的,但是关闭国会之后所引起的连带反应,只让他感觉害怕,特别是现在由杨度、雷奋几个劣质议员发起的国会请愿声势惊人,影响甚广。这不由让他想到了丙午年各地要求光绪开国会的情形,那时候也是各地督抚借着革命党恐吓朝廷,并暗中怂恿着士绅学生大闹。不过和上次不同,上次蔡元培那个呆子不知道借用督抚和士绅的力量,而这一次复兴会几乎在操纵着舆论。正当光绪想要接受民意,不更改国会章程的时候,严州革命党损失近三万人的消息忽然传了出来,得此消息的光绪也就不必要顾及什么民意可,他认为只要再围剿一年,那浙匪即可全灭。
光绪这么看。满朝权贵们这么看,但有十几年办报经验的梁启超,还是能从舆论的转向中读出一些东西。那就是复兴会在故意示弱,而同盟会孙汶那边。除去对孙汶好大喜功考虑,也有可能在示弱。革命党战打胜了,却一反常态的示弱,这是因为什么,不就是想要朝廷降低警惕好北伐么?
“老师,按照这么说来,济南徐州两地当是阻止革命党北上的要地了?”虽然带着半军安然而退,但蔡锷还是丢了东路军军统和第5镇镇统的位置。现在只能重新回到京城找梁启超安排去路了。不过,梁启超说了半天的当下形势,并没有说要安排他去哪里。
“哎!以杨竟成阴狠毒辣的性子,徐州估计是没必要防的,关键还是沂州这一路,现在虽说在修水利,但修水利也是练军,今年水利修完,明年怕就是要带着十万人北上了。”帝国风雨飘摇,梁启超还是看的很明白的。“驻守在直隶的新军基本上冢骨的部下,现在沂州那边革命党屡剿不绝,还有严州革命党能站稳脚根。不都是冢骨干的好事吗?!皇上当初就不该看洋人的脸色,杀了他哪有这档子事情?”
冢骨是保皇党对袁世凯的爱称,当然,因为这个称呼因为太过下作,它只在保皇党内部使用。蔡锷早就明白冢骨是谁,之前也提醒过恩师要主意北洋六镇和袁世凯的关系,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按下葫芦浮起瓢,光绪拿下了铁良换上了载涛,却使得载泽和奕劻重新勾搭在了一起。把北洋的那几个镇都调回了直隶修好生休整,甚至还把新编练的第27镇还有山东混成协个给了北洋系。现在北洋四个半镇,真不比袁世凯下台那会弱多少。
“老师。那我们怎么办?真要是氯气炮有用的话,那革命军未必能杀出严州?”蔡锷对于袁世凯这边想来半天也没有办法,只能是把话题转回北伐上。
“你还真相信氯气炮有用?”梁启超大摇其头,“若是有用,为什么西路军没有救出来?你炮击革命军阵地,但连一具尸首都没有见到?”他这一问只让蔡锷哑口无言,:“真以为复兴会伎俩有多高明啊,军咨府那些参谋会不知道里面有蹊跷?现在大家选择相信,无非是报喜不报忧而已,再说皇上那边,即便这件事情查实了是假的,那他也要把这事情说成是真的。只是,底下那些草包看多了报纸会当真罢了。”
梁启超一脸嘲讽,再道:“现在革命党明着的地方就有通化、林西、沂州、严州四处,暗中的地方那真就不知道了。若无意外,两年之内,这天下……哎!!”
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明君,但抱复却无从施展,梁启超心中很是忧愤。难道真如杨竟成所说的那样,大清这艘烂木船改成铁船是水中捞月、缘木求鱼吗?想到此他倒有些不甘,更有着极大的鄙夷。从复兴会和杨竟成的言语中,他倒是明白他们得了天下会怎么干,不过是打家劫舍、削富济贫而已。这种做法他也明白,可是他第一做不到,因为支持他的多是士绅,第二则是他不相信耕者有其田就会打出更多粮食来,变出更多的银子来。中国的问题说来说去其实就是一个字:穷!
正是因为太穷,所以不能办新政,而不能办新政,那就没有足够的人才、没有足够资本跟洋人抢夺利权,结果就会更穷。华洋之争,说到底还是贫富之争,中国想要有钱,就得从百姓的嘴里抠,从他们的腰带里挤,可不想一旦这样,这些草民倒是反了。难道改朝换代就能让中国有钱?改朝换代的结果只会让中国更穷,钱财耗尽、列强瓜分、国土不保,局势将变得更加恶劣,重振国威的希望变的愈来愈难。
梁启超想着心事,蔡锷枯坐一边。虽然震惊恩师的论断,但也不敢打扰。他只看见恩师仰头望着墙壁的上谭嗣同的狱中壁提:望门投止思张俭,忍死须臾待杜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看着谭嗣同的诗,梁启超只想戊戌到现在已经十三年了,十三年来风云变幻,本以为即便慈禧老死。光绪也永无出头之日,但不想天佑我皇,丙午年慈禧居然被革命党狙杀了。照理光绪复出。君臣相伴自然国力蒸蒸日上,可到现在却是山穷水尽了。难道自己又要狼狈逃回日本。永不能回归故土吗?不,他不甘心!
“松坡,你还是去云南吧?”思索了良久,梁启超说道。“那云贵总督李仲仙去年曾有求于我,今日我写信推荐你去他那,或许能为我大清留一余脉。”
“老师!”蔡锷怎么没有想到梁启超会让自己去云南,道:“若是要为我大清留余脉,关外不是更好吗?那里地广人稀、物产……”
“关外是革命党的起家之地。难道会没有布置?”梁启超反问道,他其实不好说这不是为了光绪留余脉,而是为自己维新一党留余脉。“再说现在东三省总督是载澍,昔年虽然是维新一党,但总是满汉有别,你便是去了东北,也不能掌握军权。”
“可去了云南就能掌握兵权?”蔡锷对载澍不明底细,对李经羲那边更是不熟。
“东北、山西、河南、云贵,只有这几个地方不波及战火,而这些地方当中。唯有东北、云贵三地兵力最多,东北去了也不行,云贵却正好有机会。那李仲仙和原有的那些北洋军官很是不和,军中也无得力助手,你这次保得全军而退,虽败犹荣,此去必可得重用。届时一旦动乱,你部即可从滇南入川。至于岑春煊那边,那可以勤王为名,不用理会,若是中原形势无法逆转。那便直接占了四川,以做将来之根基。”梁启超此时不再忧愤。只如办新民丛报那时一般,挥洒自如。指点江山。
梁启超安排着后路,蔡锷却是不安,道:“那要革命党稳定局势之后,也开国会立宪法怎么办?;老师,难道真要再将光绪或者满人亲贵迎回来做皇帝?”
“不。杨竟成开国之后一定是会横夺民财、土地国有,以慰他那帮刁民,只要他这么做了,那必定是天下大乱。届时我们不能再要满人回来做皇帝,而是应该宣扬共和民主。”梁启超深思熟虑的道。
“共和?民主?”蔡锷聪明,但是却有点跟不上恩师的步伐,道:“可我们现在不是……”
“此一时,彼一时也。”梁启超看着爱徒,用心解释道:“满人既去,杨竟成当立那朱宽肅为帝,而后掌控朝纲,大权独揽。我们再言帝制,已经不会得民心了。他用汉人的皇帝代了满人的皇帝,算是一种进步,而是要再革命,那必定要宣扬共和民主,才算进步,才能得势。”
梁启超的循循教导,只让蔡锷有些发愣,蔡锷其实只想做一个纯粹的军人,却不想政治是如此的玄妙复杂。梁启超见他发愣,只好再细道:“松坡,你是个聪明人,我可以用聪明的方法和你说话,其他的人就不行了。若是杨竟成真打下北京,读过书明事理的人,大多数将投奔于他,所以,我们要和杨竟成对抗,就要用一些蠢一点的人。对付那些蠢人,就绝对不可以和他们说真话,必需要用宗教形式来催眠他们,使他们觉得所做的事情都是对的……所以‘共和民主’只不过是个口号,跟‘阿弥陀佛’其实是一样的。”
梁启超本想把道理说清楚,但谁料到蔡锷听后却更加茫然,他轻叹之后亦是无奈,这点都不明白,那再往下说就更加没谱了。
梁启超正对蔡锷无奈的时候,还有人正在大骂蔡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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