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在陆挽的抱怨声中落下,落日余晖,海面上波光粼粼,但比金光更为震撼人心的是海面上浩浩荡荡的登陆船队。因为航行剧烈太远,所以随行船只都是动力船,除了十三艘以躲避台风、或修理船只而停留在厦门港的商船外,剩余的三万多吨运力基本是广东过来的远洋渔船,这些渔船吨位大多在两三百吨,一百多艘的数量似乎要将整个海面铺满;这还不是船队d全貌,远洋渔船后面跟着大大小小的本地木船,其中有些是在厦门造船厂改装了柴油机的机帆船,有些则是本地渔家自愿跟来的渔船。
在福建人看来,台湾素来都是福建的一部分,岛上的住民和福建本地人是同宗共祠,满清割让台湾本为闽人所怨,现在新朝举兵要收复台湾,即便消息仓促,有船的渔户也还是高兴军队所请,或装民工、或装物资,跟随登陆船队往打狗行去。
以登陆总后勤处的统计,整个船队运载吨位达五万三千吨,除去按每名士兵二点五吨,六千五百士兵所需的一万六千余吨外,还有运载两千匹骡子所需的一万五千吨,剩余的两万两千吨,四千吨装了二千五百名随军民工,最后一万七吨才是给养和作战物资。
运力如此紧张,是以部队给养即使包括士兵随身的三日也只准备了十日,剩余的空间全装了弹药,但这一万七千吨弹药也就是全旅连续作战二十天的消耗,若岛上的日军只是现在的这些倒不惧,可如果北方的日军南下登岛,那这些弹药则明显不够了。为此,总后除将所有士兵步枪、山炮更换成日军制式外,还在原本就紧张的货仓中加上了子弹复装、黑火药压制等军工机械。以防海军不能阻止日军登陆,战争长期化陆战师弹药断绝。
太阳完全不见之后,霞光也随之消失。昏暗里唯能听见海鸟在欢鸣,轮机在节奏性的震颤。船身随着波浪不断起伏,腥咸的海风从开着的窗户上灌进来,把端坐于海图室陆挽嘴上香烟吹的红亮的同时,那些燃尽的烟灰也随风飘散,一些随风飞舞、旋转,最后掉到了不知名的角落;还有一些则散落他的迷彩军服上。
在总参的规划下,陆战队和空军一样是一个独立的兵种,有自己的军旗和徽章。军礼服、常服、作训服也在颜色上和其他军种有些差异,与海军的本色海蓝不同,陆战队是以海岩为本色的。深褐的肩章底色上,校级的银色肩花甚是夺目,再配以银色的领章,以及领口吊着的双龙勋章,即便是作训服也有着军礼服的威严。
船队以十二节的速度航行,每航行一个小时,海图员都会根据无线电罗盘得出的数据,画出海航图。以对比既定路线。若需要调整航向,他们则会报告航海参谋,而后通过无线电通知各队的领航船以纠正航向。这套办法白日里还好。即便不打旗语,领航船航向调整之后,尾随的船只也将做出调整,但晚上灯火管制,能依靠的只能是无线电广播系统。这套系统在颠簸的航行中,在黑暗的夜色中是否有用,那就只有用过才知道了。
“长官,潜艇部队打来旗语,祝船队一帆风顺!”航海参谋报告道。
“嗯。他们在哪?”陆挽起身问道。整个登陆作战能依靠的对岸攻击火力就是潜艇上的88甲板炮了。这些火炮毕竟不是舰炮,威力还是太小。可相对于海军来说威力太小,对于陆战队来说却无疑是大口径火炮。所以陆挽想要亲眼目睹这些护航并协同作战的潜艇。
“在那边。”参谋指着窗外的一个方向,几艘低矮狭长的潜艇编队中,趁着西边最后的余光,一艘潜艇的信号员正在打旗语。望远镜中,陆挽只看到半句旗语,那潜艇就在夜色中迷糊了,而后白色浪花四溅,它们似乎潜入了海底。
放下望远镜,陆挽看了一眼依然不见月亮的天际,道:“晚上风浪比预想的大吗?”
“嗯!气象部门预报为五级,说是台风的前兆,我们登岛后有几天时间作战,而后就只能等台风过境了。”旅部参谋长陈子明说道,他是烟台海军学校第二届毕业,不过不是闵人的他只觉在海军前途无望,毕业又投考保定陆军学校,后来几经转折,变成了陆战队参谋。
听闻风浪将有五级,陆挽忙道:“那些机帆船受得了吗?”
“机帆船是挑选过的,应该无事。就是那些帆船有些危险,但都是老渔民了,更大的风浪都遇见过。”说道这里陈子明笑道,“别看他们落在后面,说不定它们要比我们先靠岸呢。”
“先靠岸?”陆挽道,陈子明是说风浪里帆船估计会走的更快,不过他却没有那么乐观,只担忧道,“这些船不求早到,但愿不要把船阵给冲乱了。”
夜色渐浓,待到夜间十点钟的时候,海面上风浪越来越大,大船还好些,船队后侧机帆船、帆船则在风浪里开始飘忽了。为了使士兵保持体力,小船上都没坐人,而是装满了弹药,弹药虽沉,可船还是颠簸的厉害,那帆蓬虽然只拉起三节,可依然被海风吹的鼓涨鼓涨、哗啦啦作响,船桅也颤巍巍的,被风帆拽着顺势将船身也拉的倾斜。正如陈子明说的,乘着狂风,帆船速度变的比轮船还快,也幸好之前这些船都调整了阵位,挪到了船队的侧后,这才没有冲撞到整个船队。
黑夜里风浪越来越大,为了保密少有海训多是湖训的恶果此时显现出来,全旅六千余人一大半吐的稀里哗啦,反倒是本地招募的那些民工很是镇静。士兵狂吐,好在风浪里航船是稳的,舵手们竭力把住航向,不使船队混乱,更极力避免互相碰撞。他人忙碌,睡不着觉的陆挽精神倒是振奋。古人说的乘长风破万里浪不就是现在这情形吗?
海浪如山、暴雨倾盆,只等凌晨四点的时候,风浪才逐渐减小。外界的杂声一弱。隔壁的参谋室的声音就越大。
“什么!女内!船怎么就丢了,不是跟着的吗?是见龙王了。还是走散了?”隔壁的声音大叫道,一会陈子明从隔壁度步过来道:“情况不太好,那些帆船走丢了!”
“是风帆,还是机帆船?”帆船有机帆船和纯帆船两种,一百余艘,吨位有三四千吨,而且装的都是弹药,真要是沉了。那弹药可就少了一大截。
“都是,一起不见了。”陈子明说道,“看来只能等天亮了,要是还在的话,自然会赶往打狗。要是真见了龙王,那就只有等第二批物资上岸了。”
船队就五万吨,运完人之后马上回航,也要到第二天夜里才能再次运抵打狗。想到此陆挽闭目道:“那就听天由命吧。上岸之后除了要收集军火,还要让人收集各处的硝土。不能太乐观了,我们要以最坏的情况来考虑作战。”
“明白!”陈子明点头。陆战队天生就是被包围的,特别是中华的海军,日本人一艘重巡就能解决。而那些潜艇,他还真不敢把宝都押在他们身上。
天渐渐的亮了,暴雨也停了,风也更小了,海波变回之前慵懒的模样,轻轻拍打着航船的船舷。晨光中,整个船队往正东航行,不过和昨天比散的极宽。站在货轮的舰桥上,除了能看见打狗港灯塔的亮光。似乎还能迷迷糊糊的看见海岸。反复的计算海图之后,旅部终于发出准备战斗的命令。突击船队开始编队,而随着船上军官士官的喝令。萎靡了一晚上的士兵开始强打精神、检查装备,以准备接下来的战斗。
打狗港并不太大,日据之后为了经营需要,辛丑年开始扩建,本来预定在神武二年完工,但因为政情需要,神武元年就完工了。扩建之后的打狗港航道扩大为一百零九米,港内水深七到九米,最大可通行三千吨级货轮,另外除了七个船舶码头外,还五艘系船的浮筒,这正好可以停靠船队的十三艘大型货轮。
不过,打狗港的入口极为狭窄,旗后山和哨船头之间,只有一百零九米,因为担心海港两边有潜藏岸防炮,二旅的作战计划是以一个营的兵力直接快速突击冲入打狗港内,另一个营强行登陆港口北侧的寿山,等顺利清剿完日军之后,整个船队才入港卸载。天色大亮之际,按照既定作战计划,三十余艘特制登陆渔船兵分两路,一路冲往打狗港内,一路冲往南寿山。
一夜的风浪之后,驻守在旗后山灯塔的瞭望员小原次郎依旧睡眼朦胧,灯塔上工作极为枯燥,每日对着大海还有那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容易让人昏昏欲睡。特别是这座旗后山灯塔市是二十多年清国人修的,为了省钱,这座方形的灯塔除了定光灯之外,剩余的角落极为狭小,使得小原次郎每次瞭望都要诅骂清国奴几句。
风浪之后海面平坦若砥,草草观望中小原次郎并无发现不对,只是远处那一片烟雾很是惹眼,是雾气吗?小原看了半天也没看出那是什么。可就在他放下望远镜的时候,天空上飘飞的黑点让他惊讶起来,那些像鸟儿一般的东西越飞越近,但怪异的是它们飞到烟雾上方就开始低空盘旋,此时小原才发现不对,他正想放下望远镜揉揉睡眼时,烟雾中突然冲出十几艘挂红旗的快船,这些船开的如此快,以致使他想到了海军的驱逐舰。
想到海军的小原次郎浑身一震,他终于感觉到这些船哪里不对了——除了清晨结队快速航行外,这些船的船头上挂的是支那军旗,他从报纸上看过这个标记,火红军旗上的海东青模样他记得一二楚。感觉支那军舰还在两公里之外,慌乱间小原次郎颤巍巍抓起电话喊了半天却发现不通,一边诅骂一边尝试终于感觉电话已被人故意破坏后,激动的他忙得拿起发令枪对着港内打信号弹。
旗后山灯塔上忽然向港内打信号弹,看到信号弹的水警很是诧异,难道是港外有船只遇难了吗?水警狐疑间,空中飞着的海鸟猛然对着水上警察厅开始俯冲。凄厉的呼啸声终于撕破了打狗港寂静的清晨,所有人关注不再是信号弹。而是那凌空直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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