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从北京城褪去的时候,四合院里虞辉祖正好起身。他已经是五十岁的人了,身体不比从前,是以每天早上醒来总是要打几趟拳,到身上微微出汗才作罢。不过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几日他精神亢奋的很,国内的战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复兴军也已开赴朝鲜作战,如此局面使得财政终于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从歼灭俄*队开始,即便沪上那帮洋人作对,战争债券也卖的越来越好,特别是政府宣布进兵朝鲜的第二天,国内外有两千多万两债券成交。
中国穷吗?这是户部官员常常想的一个问题,以平均来说,国人是极穷的,可要单个单个来说,国人一点也不穷,汇丰银行里上千万两的储户有几十个,上百万两的储户那是数以百计,更少一些几十万两的那种,就更是多如牛毛。这还是汇丰,其他洋人银行里存的也都是富户们的钱。并且更可笑的是,这些富户将钱存在那里,很多都不给利息,或者就只给一分利,如此的结果便是洋人银行借中国人自己的钱控制了中国的金融,而他们所提供的仅仅是某种程度上的安全而已。
如今,通过建立健全的法制措施,限制政府无端没收私产行为,存在洋人银行里的银子开始有一些流出租界的趋势,而通过战争债券、国家建设债券、各种国有、私有公司的股票,租界里的银子在一点点的抽出来,投入到实际的建设中去。
可就这么平常的举措,便使得汇丰等洋人银行开始有些受不了了,汇丰银行北京分行的那个顾问,在京四十年、前些年逐渐双目失明的礼熙尔及其副手艾伦先生,早前就不断的通过英国公使对户部施压。抨击户部以及国家银行实施非自由的、官僚式的金融管理政策,妄图重建橡皮股票风潮前外资银行所具有的对各地大小钱庄的控制力,除此。他们又纠结着一些钱庄主,软硬兼施。对现在户部进行的‘废两改元’举措指手画脚,以确保洋元或进口银锭能如之前那般顺利进出中国的金融体系,为将来有针对性的操纵物价银价留出可能……
洋人总是变着法子侵占中国的利权,掌管户部这几年,虞辉祖对此深有感触,而唯一能夺回利权的办法,也许除了战争或者战争的威慑,再无其他良策。虞辉祖边想着这些边打拳。他一趟拳打完正洗脸的时候,院子里忽然多出两个人来。
“虞大人。”一个身着五品官服的官员跟着管家进来了,他施礼之后没有说话,只是递出一个封有火漆的信封。大早上忽然来官差虞辉祖很是奇怪,但他远远的看到信封是政治局秘书处的样式,心忽然悬了起来,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他回礼接过信封便回房看信去了,半盏茶功夫不到,他草草穿好衣服,急急的往总理府赶去。
此时银安殿内。委员会诸人早就等着了,见他一来,主持会议的谢缵泰便道:“都到齐了。那就开始吧。”谢缵泰说到这里又环看了不安的诸人一眼,道:“此次会议和战事无关,就是竟成,哎,他跑朝鲜去了!”
其他五人本以为有什么大事,却不想是杨锐的事情,放心之余杜亚泉道:“他不是去安东迎接朝鲜的高宗吗?难道那高宗还在朝鲜?”
“朝鲜高宗早就出来了。”谢缵泰苦笑,而后道:“事情是这样的,竟成开始为了稳定东北的军心民心。将一个王爷安排去了沈阳,他夫人孩子也去了沈阳。可竟成夫人毕竟是狙杀慈禧的英雄人物。闲不住,不去伤病院。倒重新上了战场。东北那边唯岫岩日军最少,齐清源只好将其调到了李广平的第7集团军,李广平为了安全,又将其调到了复兴军起家的老部队,一个叫周快腿团里,不过他也没对人家说这是竟成夫人。
前几日第7集团军进占安东,这周快腿杀敌心切,追着日本人就往朝鲜打,这竟成夫人也就去了朝鲜。竟成放心不过,前天晚上连夜去了安东,不想昨天晚上那边被日本人围上了,他救人心切,一个小时前坐飞机也去了朝鲜……”
谢缵泰废了不少口舌把事情理了一遍,而后道:“找大家来,一是把情况通报一下,谨防意外;再就是竟成以后不能再这样做了,他毕竟是一国总理,去哪都行,可安全第一啊。我建议,这事过后,我们一定要要有一套规制,哪些事情能做,哪些事情不能做,都要写明……”
杨锐离开北京前,诸事都交由谢缵泰负责。正因为如此他才第一个知道杨锐亲自前往朝鲜的消息,他当时吓了一跳,朝鲜可是战区,万一出了意外,那可怎么办?是以着急的他立马紧急召开会议,一是为了应对意外,二要防止杨锐再次冒失。
“好!我同意。”秋瑾最先叫好,不过她主要是为杨锐此举交好,“竟成有情有义,为妻涉险,此大丈夫之楷模。”
会议就此一下就开始有些偏离主题了,蔡元培道:“竟成现在是一国总理,此去实属不该,现在战局已定,国内百废待举,他这么不顾安危,这将国家置于何地?”
“竟成若出意外,国家就会万事停顿?如此得一人而国兴,失一人而国衰,这将国家制度置于何地?”秋瑾言辞锐利,立即反击。
“你!”蔡元培被她呛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
“竟成身边的护卫呢?”徐华封问道,“他是一个人坐飞机去的,还是一圈人坐飞机去的?还有,竟成夫人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形,被日本人围上了还是怎么的?”
“去的是两个轰炸机中队,三十二架飞机,有几架飞机是预留了后座的,竟成的身边的护卫也跟去了几个。竟成夫人昨天晚上入了一个朝鲜人的村子,后来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日本人也进了那个村子,现在我们的部队在山谷外面。不好打,怕一打就把山谷口的日军赶到山谷里面去了。”谢缵泰细说着朝鲜那边的情况,又补充道。“还有陈广寿的夫人白茹也在。哎,这真是……这叫什么事情啊!”
徐华封问明了情况。嘴角不由笑了笑,道,“真是红颜……”他本想说红颜祸水的,可碍于秋瑾在场,只好改口道:“……红颜知己啊。大家还是散了吧,竟成有时候是毛躁了些,可他大事不含糊,再说他素来是贵人福相。遇难呈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徐华封劝诸人安心的时候,杨锐已在周快腿的前线指挥部了,身着飞行服的他除了周快腿几个长官,没人知道他是当朝总理,只知道他是从空中飞下来的人当中的一个。谷口的战事依然在僵持,可这只不过是复兴军故意克制,要攻入谷内只是一道命令的事情。
周快腿对着杨锐敬礼之后,又不好叫总理,一时无措。‘大当家的’叫法又喊出来了,弄得旁边几个人都忍不住笑。
杨锐对此倒不以为意,只道:“马上进攻吧。天色的飞机还要回安东。油料有限,只有两个小时滞空时间,你两个小时能拿下来日军阵地吗?”
“报告长官,一定能!”周快腿昂首挺胸,他早就想打了,奈何投鼠忌器。
“那就开始吧。不要顾虑什么,这边打得越快,里面就越安全。”杨锐说道,他觉得自己此来更多是为周快腿担负责任的。
“是!”周快腿再次敬礼。之后就跑到隔壁打电话给各部下命令了。
数分钟之后,静谧的山谷外响起迫击炮出膛的声音。雨点般炮弹落在谷口高处的日军阵地上,连绵不绝的炸响。它们有些炸出一捧泥土青草,有些则收割着日军的生命。支那军的步炮协同他们日本人是领教过的,所以预感到支那军即将要进攻的日军,慌乱间即便没看到敌人冲锋,大小火力也是全开,以防止追着炮弹而来的支那人突然出现自己面前。
原本伏在草丛里的敌军忽然开火,这就乐坏了空中的俯冲轰炸机,对准那些机关枪、迫击炮所在地方,它们一架接一架的开始俯冲,让人牙酸的厉叫声一旦响起,整个战场的士兵都抬头张望空中的场景:那飞机以近似垂直的角度往下坠落,口呆目瞪中,它们又在接近山岭的地方拉起,这时,一个小黑点映入诸人的眼中,可还未等诸人猜测那是什么时,黑点落了地,火光之下,一声巨大的爆炸响起,这声势比迫击炮大多了,那简直就是重炮轰击。
驻守山谷的日军虽然早就感觉这些天上飞着的东西是一个威胁,可没想到他的威胁如此之大,一次俯冲轰炸下来,机关枪阵地不说,连阵地所在山丘都被炸的不见。一次又一次厉叫声中,仅有的数挺机关枪和四门迫击炮被炸飞,剩下的迫击炮根本不敢再开火。可即便如此,天上的杀神也不放过地上鲜嫩的祭品,更多的飞机拉低高度,用机载机枪横扫着地面的守军,虽然日军的堑壕吸取了复兴军的经验,不再是一条直线,可整条堑壕依然在一条线上,一次从头至尾扫射,就能造成十几人、数十人的伤亡,几十架飞机,来回扫射下,堑壕内的日军已溃不成军,无心再战。
一直用望远镜盯着战场站的周快腿此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飞机助战,这飞机他娘的比大炮厉害多了,哪里有重火力就对哪里俯冲投弹,而且是一炸一个准,这真是比炮兵还炮兵。他此时倒是庆幸自己的炮火准备时间不长,要不然日本人早就被这些天上的杀神杀光了。
周快腿想着的时候,只听一阵冲锋号声,潜伏在谷口近处杨二柱的营开始做全营冲击,此时的日军正被天上飞机杀伤,一个个全躲在猫耳洞里,是以冲击而来的复兴军一到,这些人全被堵在堑壕,他们要么被杀死,要么举着手投降。一个突破口被打开,更多的部队就顺着口子往里冲,一时间整个山谷都是复兴军士兵和他们的喊杀声。
看着山谷口的鏖战,躲在后山的车永泰终于是见识了什么是战无不胜的复兴军,手舞足蹈间他也想带着人冲下冲。但却被白茹拦住了。义兵穿的是乱七八糟的衣服,真要是冲上去了,那说不定会被当作日军给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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