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脾气倒没有。”杨锐摇头道,“只是这国事啊……”
“国事怎么了,现在不是一切都好吗。飞机还能灭蝗,这可是天下奇闻啊。各地皇殿的香火又旺了几分,百姓都对皇上感恩戴德。”程莐拿着今天的报纸,很有兴趣的说道。
“感恩戴德又如何,现在洋人正在偷偷的给这个国家放血,我却拦不住,真是岂有此理。”杨锐依旧是懊恼,这是一个实物货币时代,后世的金融控制手段在现在未必好用。只有在以后收回租界、废除一切特权后,货币本位从银本位过度到金块本位,政府才能真正的管控国内金融市场,以防止有人操控金银比价而受损。
带着这样的念想杨锐沉沉睡去,因为次日并不是博览会开幕式,他又是百无聊赖的过了一日。只等到十五那日早上,展会组织官员派车前来迎接,这博览会才真正开始。不过既然朱宽肅在,这开幕式他只是去站一站,露露脸而已。上午八点半钟,宣布开幕的圣旨读完,博览会礼炮震天、锣鼓遍地,数万平方米的展览区内,第一批进来参观的人群全部高呼万岁,筹备期只有三个月的亚洲国际贸易商品博览会正式开始了。
在此之前,舆论各界都说钢构玻璃造的展馆美轮美奂,为世界各国之所无,媲美全球;又说馆内安有凉气,进去后丝毫不觉炎热,熏熏犹如春日;又有称赞博览会交通便利、会场各处更有座椅、食馆等设施,便利游人。
报纸上全是说好话的,但他们所称赞的东西都只是道听途说,人云亦云罢了。展览会真正的最值得赞许的还是安放在内的军工产品。除了便宜得吓人的无烟炸药,更有复兴军现役的鱼雷轰炸机和战斗机。不说飞机涂装的像一只恶兽,光凭飞机上安装于螺旋桨之后的机枪。就让在欧洲战场饱受德国飞机肆虐的英法联军高呼万幸。
机枪射击协调器将提前两年出现在欧战战场,这将多消耗多少飞机。杨锐无法猜测,但他看到一帮洋人围着那几架飞机在赞美上帝,纷纷询价的时候,心里只是冷笑。
“这是……”坦克是绝对不许参展的,但飞机展厅的另一侧,一辆轮式货车很是拉风。
“回总理,这是货车。”货车是通化柴油机厂出的,在此负责的经理虽然脖子上挂了块牌子。但却是反的,杨锐没有看到他的姓名;而他正因总理到来而兴奋,根本忘记这个疏忽使自己少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柴油机的吗?能装几吨啊?”货车做的四四方方,杨锐对其很有兴趣。
“回总理,这车能装三吨,是柴油发动机。”柴油机厂的经理说道,“实际上五吨也能装,就是慢了一些罢了。”
“哦。”杨锐答应了一声,伸手打开卡车车门,发现这车还是很简陋的。这时候经理又介绍道:“这车是四轮驱动。三十马力,最高速度为三十五公里,它在没有坚固道路的野地里也可以顺畅行驶。这样部队就能快速前进。”
“哦…”杨锐终于明白这车是干什么用的了,这是跟随坦克部队前进的摩化旅的车辆。本来还是在试验中,总后本着战场历练的原则,准备将其卖到欧洲战场去看看实战效果。想到法国现在对中国宣战,杨锐问道:“有法国人来看吗?”
“回总理,有。还有俄国人。”经理答道:“俄国人已经买了两辆,说是拿去试试,如果用的好,他们大概会定上百辆。”
“俄国人?”杨锐诡异的笑道。协约国当中。就属俄国的军供能力最弱,据说前期的部队被歼灭后。后期俄军是三人一杆步枪。当然,俄国也是最穷的。但要是他能那黄金来买的话,那一切还好说,要是纸币那几算了。
“先生,是俄国大公米海洛维奇来了。他一进来不但订购了飞机,还订购了数量巨大的无烟火药和炮弹。”旁边随同的费毓桂说道,展会的负责人就是他,朱宽肅出席完开幕式,他就陪杨锐四处乱逛。他人虽不在指挥处,但交易的情况、特别是军火交易的情况还是有人不断的向他汇报。
“他支付的什么,黄金吗?”杨锐笑问。
“是英镑,我们只收英镑、美元、还有黄金。各种货币的币值也不一样,英镑是价格最低的。”费毓桂道。“不过就性能来说,我们的飞机是全世界最先进的,而无烟火药的价格也最便宜,炮弹、枪械的价钱也不算太高,最关键是有现货。今日下定,明日就可去提货,商船也准备好了,简直是送货上门。”
为了能获得最大的经济效益,在短期内打开市场取得口碑,大部分军工品的价格都比较公道,而无烟火药价格只有两千五百两每吨,低的令人发指,相信过不了多久智利政府就要对此发出抗议了,一战中他挣的那些钱相信有一大半会流入中国。
以总后的估计,光硝石买卖一年就有过亿的销售额,真要全世界都弃用硝石而用我们产的无烟炸药,那这里可是好几亿利润。但商情局对此并不看好,协约国的军工生产早就被各国金融寡头控制,智利硝石也被其控制。再多的钱去买硝石,也还是从协约国政府的口袋落到金融寡头的手里,而购入中国的无烟炸药,那钱他们一分钱也赚不到,这种利国不利己的事情,那些人根本不会干的。
博览会的第一批观众除了沪上一些头面人物,再有就是沪上的洋行买办和各地商会的代表,洋行的经理们一过来就打算独家代理那些新产品,特别是军工产品,但是这显然不可能,除非洋行能完成工厂定的销售指标,并且接受每个月调整价格。这些都让人无法接受的。各个展厅内,常常看到趾高气扬的洋人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卜内门公司的总办李德立看着天化公司烧碱展台脸色发青。纯碱是需要量极大的工业原料,现在欧洲货源不足。卜内门在亚洲的价格翻了两倍,超过两百两一吨,但现在中国人生产的烧碱却按照战前价格销售,这将彻底占领卜内门公司在亚洲的纯碱市场;而且纯碱需要的大户,肥皂市场也会被他们抢夺,这是卜内门洋行乃至卜内门总公司都无法接受的。
“先生,他们不接受独家代理,只能授权地区经销商。”李德立站在展台仔细观察中国纯碱的时候。他的助手前去洽谈处询问代理事宜刚刚回来。
“什么叫地区经销商?”李德立压抑着不满,沉声问道。
“就是可以授权我们在一个地区销售他们的产品,但这个地区最少有两个代理商……”助手道。但他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德立打断了,“这怎么可能,两家代理商将会进行恶性的价格竞争,最终大家将会没有丝毫利润。”
“是的,先生,我就是这么反对的。但是中国人说,销售地区内所经销产品的价格是固定的,任何一家经销商都不得降价销售。他们将定期派出市场调查员探查,如果发现有降价销售行为,那么将取消经销商资格。并没收保证金。对了,经销商每个月还有固定的销售任务,如果连续好几个月都完不不了销售任务,那经销资格也将被取消。”助手介绍着万恶的经销商制度,很是不满。“中国人以为他们的商品会供不应求,但这显然是错误的。”
“知道他们是用什么方法生产纯碱的吗?”独家代理中国纯碱只是一个计谋,李德立真正想要的是这些优质的纯碱是在哪里生产的,怎么生产的,生产的规模有多大。成本是多少,这对于母公司来说至关重要。
“先生。中国人说他也不知道,他只说公司年产量超过一万吨。”助手道。他说的数字让李德立难以相信。中国人什么时候能生产这么多纯碱,难道是发现了新的天然碱矿吗?李德立想着这些问题,他看着如潮人群依然在展台处站了一会,到最后想到一个较为可行的办法才退出了天化公司的展台。
李德立悻悻而归,回去租界喝下午茶的时候,其他洋行的总办也都在谈论中国人不肯授权独家代理的问题。另外大家认为中国人的生意越来越不好做,之前是各种原料疯狂的涨价,还不肯签订固定的供货合同,现在则是不肯授予独家代理权。
“先生们,我相信中国人正在排斥我们,在各个方面排斥我们。”宝顺洋行的总办凯塞尔用银制的小勺敲击着茶杯,开始了他的即兴讲演:“他们甚至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夺回海关的控制权……”凯塞尔此言一出,满厅的商人都是嘘声,他见此再用力敲击茶杯,然后大声道:“我们绝不能让中国人得逞!先生们,我提议为了让中国人屈服,我们应该抵制他们的一切商品,那些工厂最终将会因为缺少现金而任由我们摆弄。”
凯塞尔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但他的提议却不被大家所认同,坐在最角落里的一个声音说道:“先生,这不可能。中国人只是军事产品不愿意独家代理,他们有自己的代理商,如果我们抵制中国货,那么最终的结果将是中国人把公司直接开到伦敦或者其他什么地方。先生们,这是战争,不是和平时期。”
“不。我想我们应该尝试一下。”本不想加入讨论的李德立忽然高声说道,“中国人刚刚结束和日本的战争,和俄国的战争则没有结束,他们需要钱,我想不需要抵制多久他们就会屈服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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