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这样?”杨锐嘀咕了一声。这才想起日本人是没有见识过俯冲轰炸机的,一旦这种飞机的马力大到可以携带五百公斤炸弹,那么战列舰的末日就到了——和为了能有效投放鱼雷要低速低空、活靶子一般的鱼雷轰炸机相比,命中率极高的俯冲轰炸机才是战列舰大杀器,只不过这种飞机日本人不知道罢了。
“潜艇上我们可以让步,五年后将舰队裁减到一百艘,十年后七十五艘,如果这都不同意,那就没办法了。”杨锐说道。
“总理,这……”温树德脸上大变,但碍于杨锐的威严,他想说什么却又忍住了。
“这没什么。”杨锐很不在乎的道。“潜艇吨位只有几百吨,可以后的潜艇将越造越大,四五千吨的排水量非常正常,七十五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想二十年后,潜艇的规模还是控制在三十艘,不超过五十艘比较好。再说潜艇多了有什么用,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我要的是航母,现在我们能造吗?现在不能造以后就很有可能没机会造了,不对日本让步,我们去哪造?”
听声杨锐提高了声音,温树德立马低头,他完全知道谈判的初衷是什么,就是趁列强还在欧战时多造几艘大舰,一旦战争结束,那列强很有可能要干涉造舰之事。温树德不知道这事情是不是有谱,但上面认为这件事情是真的,他也就只有认了。
“先生,要是日本人还是不让步呢?”更明白杨锐心思的贝寿同道。
“还不让步?还不让步那谈判就全部作废吧。”杨锐说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一味的对日本让步太多,他就会得寸进尺。这次海军谈判,是我们主动给自己找限制的。日本这么不识趣,我们还有什么好可惜的。”
杨锐话是说的利率。但是心中却是酸的。现在不和日本把海军吨位等事理清,那订造新航母就难以有谱。海军设计局那边新航母的草图都画好,就等着和日本谈好下订单,事情往后拖下去,真不知道这航母什么时候能开建。
杨锐把贝寿同打发了还在想着航母的事情,本来他是想去找徐华封谈一谈的,可上个月工部刚刚提了个报告,说是造大型军舰南京造船厂实在是没把握。现在具体的办法是先仿造一艘六千吨级的巡洋舰试试手。等成了后再仿造万余吨的无畏舰,再成了才开造两万五千吨左右的航母。前两步最少需要四年;且装甲不说,大口径舰炮怕只能外购,那不是短短四五年就能解决的。
而第三步建造两万五千吨航母,因为没有具体的参考借鉴,最好的办法是由其他技术成熟的造船厂先造一艘,南京造船厂一边派人却督造一边学习建造经验,造完南京造船厂根据图纸和经验再在家里造一艘,航母造好服役后,再总结订造和仿造的优劣。然后再造新舰,就这么一步一步,逐渐由仿造到自造。
如此算来。没有十年时间,怕是难以彻底吃透大吨位军舰的建造技术。但杨锐认为中国没有十年时间,华盛顿海军会议将在神武十年召开,离现在还有六年;而那艘六千吨巡洋舰年中即可下水,所以造舰路径去掉了万余吨无畏舰那一步,打算今年就向日本订购两艘两万吨五千吨级的航母,两年后,南京造船厂自己再开造一到两艘,至于总结订造仿造的优劣和服役经验。那是现有航母废弃后造新船的事情。
这么算来到华盛顿海军条约签订前,中国海军就有五艘航空母舰。一艘超无畏舰,其他则是一大串万吨以下的巡洋舰、驱逐舰、潜艇和辅助舰。按照华盛顿海军协议中的规定。主力舰吨位大概在十五万吨。到了这个数字,特别是中日之间眉来眼去,杨锐可以预想在华盛顿海军谈判中,中国即便有既成事实,能拿到的吨位也不会比法国好到哪里去。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想着在华盛顿条约前把军舰都造好,到时候谈判见机行事,能再捞一两艘主力舰那就再捞一两艘,要是不能,那就捞一些补充吨位,以方便以后改装。至于提前造舰所带来的技术问题,这只能是再后面慢慢改,为此多花钱也没有办法,关键是要以既成事实让欧美一等人承认中国海军的现有吨位。而且按照条约规定,主力舰服役二十年后即可替换,这就是说,二战前这些主力舰全都可以替换成新舰。只是,蝴蝶效应下,未来还会按之前的轨迹前行吗?
银安殿的主人想着未来,廷尉府的主人则想着当下。身处高碑胡同的廷尉府内,廷尉大人伍廷芳正在忧虑:虽然去年总理府以修宪避归了土改的法律障碍,但在实际操着过程中,短短四个月不到,全国进行土改的一千两百多个县,除了东北辽东地区、沂州、严州等复兴会革命根据地外,其他州县都发生了多起暴动、叛乱以及刑事犯罪,死亡人数超过五千人,涉案被捕的‘犯罪嫌疑人’超过五万,强制性移民超过二十万。
作为中国第一位法学博士,打算为中华的法制建设犹如沈家本那般奉献一生的伍廷芳,面对如此惨景无可奈何。在他看来法律本是为了保护公民的,可现在,法律就像是一个**,被人歪曲着,富人用它来救助同窗、同乡、亲朋好友;穷人则用它劫富济贫,横夺人财,法之本意已荡然无存。
如此情形,伍廷芳找不到破解之道。前者,如沪上之张元济,他是为亲戚所托,碍于情面不得不救吴稚晖,而杨荫杭、王宠惠则是受师所请,不得不想办法促成此事。站在法律上来说这是万万不可的。可站在几千年尊师重教的传统上来说,这又是值得赞扬的。这也是为何这三人受审,舆论全是一片同情赞誉之缘故。时人观念如此,你能奈何?
而后者。复兴会为达成均田之目的,居然通过修宪来规避法律。此恶例一开,那以后要想没收国人之家产、之金银,也可以通过修宪达成使命。中华的代议制本就有错,而且是复兴会为了掌权故意将其弄错。按照西洋各国的成例,具有选举权和被选举权的人必须是有固定财产、有一定收入的人。正所谓有恒产者有恒心,那些一无所有全家就剩几张嘴的佃户为了能吃饱,有什么不能赞成的?就是复兴会要将全天下有产者的田宅家产都没收。他们也会高举双手赞成,反正他们什么都没有,只要对自己有利,为何不能同意?
有产者亲亲相互,无产者劫富济贫,这就是中华的法律现状。在接替沈家本之前,伍廷芳根本没有料到法制之路会如此艰难。而今,面对这种情况他无计可施,是以很多时候他夜半醒来时会想到沈家本,如果他在。又会怎么处理呢?
‘剥…剥…剥……’的敲门声将忧虑间的伍廷芳惊醒,最高*官许世英和董康正站在开着的门口,看着神情有些迷糊的他。苍老的咳嗽了一声。伍廷芳道:“两位都进来吧,沪上的案件如何?”
“沪上案子上午才审完……”许世英一直在负责沪上的案子,因为回避此案的法官实在太多,所以事情才拖到今日。“张元济行贿罪、妨碍司法公正罪两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年;杨荫杭、王宠惠两人渎职罪行严重,判处有期徒刑十年;原案沪上大理寺法官蔡寅,渎职罪、受贿罪两罪并罚,判处有期徒刑十二年。”
许世英一口气将判决结果念完,口气松了下来。他道:“张元济在学界、报界、甚至军界都有影响,又是前朝翰林。所以二审判决结果一下来,要不是军队护着。沪上大理寺差点就被那些人给拆了。主审此案的法官开庭前几天就向我求情,要求能调到北面或是西面去,西域、黑龙江都行,反正就是不要再呆在关内。”
“那就调吧。”伍廷芳心中叹了口气,他知道案子审完一定是这个结果,所以特别请了当地驻军保护大理寺,但这只能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
“大人,还有件事情。”董康在一边道,“护宪党之梁启超等人,集结了沪上百余名失地地主,向沪上大理寺递了状子。他们认为政府补偿地价不公,大部分被土改衙门收去的田亩,都只补了三成左右的地价……”
“不补三成地价的话,银安殿那位就要破产,他梁启超是嫌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虽是同乡,伍廷芳对梁启超并不太多好感,特别是现在,以土改之事挑起官司,这明显是为了党派利益。前清有蓝票党、白票党之争,可那争的也只是伦理,私下还是客客气气的;可现在国内国民、护宪这两小党,为求选票无所不求其极,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大人,按照司法程序,沪上大理寺已经接了状子。梁启超等人请的是沪上租界的英国高易律师行作为原告律师。看递上来的状子,他们是不想在土改的合法性上做文章,而是在耕地核价、补偿方式、支付利息上找漏洞。这些都是宪法上未曾明言的,只在土改法条例里有具体规定。”董康说道。“以此看,他们胜诉的可能性很大。”
“嗯,我知道了。”伍廷芳麻木的点点头,他感觉到这件事情一旦处理不好,银安殿那位铤而走险,那司法建设将半途而废。现在亲复兴会的最高*官徐谦等人就已在四处鼓吹司法党派化之必要了。真要是那样,这大理寺就真成挂牌的青楼了。到时候一个案子判还是不判、死刑还是活刑,无非是银安殿那位一个电话、一张拜帖的事情,这司法又回到了前清,只不过是将满人换成了复兴会而已。
微微定了定神,伍廷芳说道,“胜诉还是败诉不是我们要去关心的事,我们能做的,要做的,就是基于律法之本意、现有之条文做出公正之审判。”伍廷芳话断了好一会,最后道:“你们下去吧。”(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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