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是个奴隶,
现在有了兄弟。
我终于可以安心死在自己的墓地,
去见我的上帝;
……
吞下白色液体的张彝鼎本来觉得无比恶心和委屈,可听到如此圣洁高昂的歌声,那些委屈和圣洁立刻消失不见,他觉得自己被无数兄弟呵护着,他们对他无所隐瞒、敞开胸膛,他们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的爱护着他、关怀着他,他以后的任何难题都不再是难题。以后的任何困难都不再是困难……
蜡烛熄灭前的一瞬,歌声停了。主持人对着张彝鼎说道:“你已经是兄弟会的一员了!”而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准备好的首饰盒,里面是一枚光明骑士兄弟会成员专有的戒指。在张彝鼎双手接过时,挣扎良久的烛火终于熄灭。黑暗中他只听得主持者再道:“从今以后你在会中就叫做丹尼尔。记住,光明终将驱散来自地狱的阴霾,自由势必永恒!”
他说最后一句时,人已经走的很远了,而话语落下没一会,放映厅的灯光便开始逐渐打开。还沉浸于兄弟温存中的张彝鼎吓了一跳,他赶忙穿上裤子,落荒而逃。
数日之后。一份厚厚的卷宗被秋瑾放置于杨锐的书案上,当然。报告说的是另一件事。
“……黄福锦之死看上去有很多疑点,可每一条线索我都让人细细追踪过。毫无破绽。当时看着他那辆猛士滚落悬崖的人不少,大家的口供也都一样。出事的汽车被吊起后送至通化车辆检测所,那里的工程师认为汽车是正常,并不存在任何破坏的可能,后来我又偷偷将汽车送至太原二汽,那里的工程师也得出同样的结论……
尸检报告则认为他出事前饮酒过度,之前的宴会上的口供也印证了这一点。不过有一个人提到黄中将是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才开怀畅饮的,电话大概在当日中午十二点一刻打进,只是,辽宁的通讯电话网最为完善,我们无法……”
“好了,暂时不提这些证据吧。”秋瑾的声音锐利如刀,与面对面的时候,杨锐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命案凶手。“你告诉我黄福锦死后谁会得益吧?清源吗?”
“清源和黄福锦关系并不很好,似乎中日战争时两个人就大吵过一次,而后他还数次要求更换参谋长,但两个人的矛盾如此明显,常理推断清源不可能会做这种事情的。”秋瑾道。
“那现在正在调查的贪污案呢?和黄福锦的死有没有关系?”杨锐再问。费毓桂行刑之前他曾经传过话,承诺如果费毓桂能供出他被捕前打的那个电话是给谁打的,就可以特赦。不过这个交易被费毓桂拒接了,而费毓桂的部下只知道在徐锡麟带人冲上去之前市长打过一个重要电话,可电话打给谁、吩咐什么事情,没人能说得上来。
案中还有案,那是一定的。可那案中案涉及到多少人,涉及到哪些人谁也不清楚。在革命战争中,在对日、对俄战争中,数亿两军费从总后流出,这个贪污团伙到底贪污了多少钱没人知道,要知道沪上并不只有汇丰一家银行,特别是最后同意清查的美资银行里到底有多少钱,没人能够知道。
以对其他人的审讯报告看,*、军队*,仿佛像一只寄生虫附着于婴儿一般。从出生就隐藏于复兴会的机体中。当初没有贪污的原因,按一个总后勤部中校军官的话来说,‘是为了革命成功更好的贪。’
中校的这话几乎让杨锐吐血。而他下面的供词也如费毓桂当初在大理寺庭辩时那般理直气壮——那便是抱怨不公平、对打天下之人的不公平!浴血数载、拼死拼活把满清推翻,虽说大伙都封了爵、掌了权。可那狗屁爵位除了让百姓让道再无任何用处,薪饷比满清军官还低不说还不能捞钱,而那些满遗却依旧油头粉面、高人一等,更有些人几年下来,挣得银子比祖上十八代还多。
革命功臣坐人力车,满遗包衣坐洋汽车;革命功臣吃路边食摊,满遗包衣吃满汉全席;革命功臣住帐篷、住泥房,满遗包衣住花园、住小洋楼……
与费毓桂的供词一起。这份口供给整个复兴会带来极大的冲击,因为此,革命前的复兴军军官重新发了一笔津贴,但只是津贴而已,在没有把所有隐藏于军中的贪污犯揪出来千刀万剐之前,很多人都在观望——谁知道中枢说的是不是真的?要是中枢也贪了怎么办?
“哎……,真他……”杨锐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自觉叹了一句,而想骂娘却因为秋瑾在场给强忍住了。
负责查案的秋瑾见他如此也神色黯然,数年调查下来。这案子早成了无头案,所有的线索都断了,眼下这个黄福锦虽然有嫌疑。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也牵涉其中,而其死后的财产,也仅仅是其工资、炒股所得、并无其他浮财。
“璇卿,慢慢来吧。我们就死死盯着,那些人终究会露出马脚的。即便露不出马脚,我们也要让他们有钱没得花,气死这帮王八蛋!”杨锐说着说着,自己忽然笑了起来。他想起后世看的什么报纸新闻,说哪里哪里。某某干部贪了好几亿,可却不敢拿出去花。更不敢存银行,只好堆在自家柴火间里。而自己呢。名装、名表、名酒、名楼、名车、名妓统统没有,时常还是旧旧的中山装,吃饭也不敢点硬菜……,这日子过的,还真不如去牢里。
杨锐气极而笑,秋瑾倍感压力,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狠道:“查不出此案,我秋瑾誓不为人!”
秋瑾的狠话让杨锐吓一跳,他忽然上去抚那桌子,“哎呀,这可是紫檀木的,怎么能受得了你那九阴白骨爪……”
杨锐如此诙谐,秋瑾终于惹不住笑了出来。杨锐也笑道:“办不到的事情就只能先放一放吧,忘记它。要知道一切都是假象,我们看不清不是它是真的,而是我们现在所处的角度和思路让它变真了。”
杨锐的劝解让秋瑾放松下来,她收起书案上的卷宗告罪后便出去了,而在她走后杨锐看着一侧公文却根本不想动手,他好像是定在了那里,叼着根烟呆呆的出神。
“大人……”有人喊了他一下,见他没反应正要退走的时候,杨锐却回魂似的抬起了头——是前几日在后宅见过的那个女子。她此时穿的是九品绿色官袍,黑发都蜷在帽子里,唯露出白瓷般光泽的细长脖子和未施粉黛的素颜,照实说,这样的她没那天好看。
“嗯……”杨锐在她渐渐羞红的容颜上消费了不少时间,待终于想起那幅扇面,陆小曼已捧上来了,“终于画好了啊?”他拿着卷轴不知所谓的问。
“是,大人。可惜没那日画的好。”陆小曼并不是谦虚,事实就是如此。
“我也很可惜,因为不是太懂画。”百无聊赖下杨锐浅笑道。自从那一日角色扮演后,他和程莐夜夜笙歌,已不似第一次见陆小曼那么悸动了。他打开画略加欣赏就合上了,接着拿起一个置于书案上的苹果道:“你的画我收下了,无以为报,赠你一个红富士苹果吧,”
心中满是阴霾的陆小曼被他此举逗的一笑,想接的时候手到半空却停住了,她收手道:“大人,我能请教您一个哲学问题吗?”
很担心这个在画上落款为陆眉的女子会提出一些不合适的要求,所以杨锐回赠其一个苹果,可她不要。待听说她只想请教一个哲学问题,杨锐顿时微笑,“只此一次,你说吧。”
“大人,我想知道一个人怎样才能幸福?”陆小曼问出了自己想问的问题,这也是困扰她好长时间的一个问题。在父母的劝诱下,她感觉自己已迷失了方向,唯有请教哲人才能重新找到自我,而杨锐,便是那个哲人。
“幸福?”杨锐以为是学术问题,不想却是人生问题,更也许眼前的女子正在恋爱……。想到自己答应过她会回答一个问题,杨锐侧头想了想,方从书案上抽了张稿纸,端正写好才交给她,说道:“幸福的答案自古到今都是秘密,这答案你可以看,其他人不能看。”
“明白了,大人。”陆小曼见杨锐说的郑重,双手接过那张稿纸,行完礼一直推到花园里才将其打开,只见稿纸上写着两行刚劲有力的大字:幸福的秘密是自由;自由的秘密是勇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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