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你相信?”杨锐忽然想起了车祸而死的黄福锦,“你忘记了黄福锦是怎么死的了?他的车掉下悬崖,烧得是尸骨无存,那可是他的同学、他的战友啊!”
杨锐一提黄福锦刘伯渊就全身发冷,但他还是道:“先生,他说他那只是他不得已而为之,他说当时他以为秋瑾掌握了证据,所以……”
“你信?!”杨锐打断道。“渊士,你真的要保命,还是赶快跑吧。离通化越远越好,最好是出国。我是要死在这里了,即便同意赦免你们,也不过是晚死几天而已,你去吧!云彪,送渊士出去吧!”
浑浑噩噩的,刘伯渊被叶云彪架了出去,他走到一楼时才想起自己满身狼狈,是以找到个厕所洗了把脸才出门。再次回到主楼后齐清源看到他半边脸高肿起来,拉着他细看几眼方才问道:“先生没有答应?”
“没有!”刘伯渊反应有些木然,他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刚才大声淘哭拼命讨饶,他只是道:“这事情我干不了,你找其他人去吧。我要去看医生。”
他说完转身就要出门,不想齐清源一声断喝,“站住!你在那边呆了快半个小时,你跟先生到底说了些什么?你他娘的不会卖了我们吧?”
齐清源的断喝让刘伯渊心头猛颤,幸好他大哭后麻木的紧,没被人看出来,他转身强笑道:“大家都一根绳子上的蚂蚱,我出卖你们能有什么好?我在那边哀求了半天不成,反而被先生打了一耳光。现在老子要去看医生,你还是去找秋瑾吧,她或许能劝得了先生。”
刘伯渊的话语让齐清源相信,可他总觉得刘伯渊的眼神在躲着自己,于是道:“既然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那你也还是留在这里好。刘中校,”齐清源向旁边喊道,之前带路那个中校顿时‘有’了一声,“你马上电话到一楼,让医生上来给渊士治伤。”
虽然杨锐让他马上逃走。可刘伯渊还是想再看一看,可齐清源连楼都不让他下,他心生恐惧。却见齐清源逼视过来,只得讽刺道:“原来医生就在下面。清源你真是想得太周到了!”
“要死我们这几个就死在一起,没什么好说的。要是事情成了,那就一起享福,那也没什么好说的。到时候其他我不敢说,金子银子娘们肯定少不了。”齐清源道。“你就到隔壁安心呆着吧。对了,京城那边千万不要出岔子!”
低低的哼了一声,刘伯渊当即出了门,随后被安排到了隔壁。他越来越觉得自己上了齐清源的当。要不然他那个小舅子去哪了呢?
刘伯渊想着齐清源的小舅子,他的小舅子此时正在京城求见蔡元培。作为深信共和民主的新派人氏,蔡元培不但反对杨锐的独裁专断,更反对章太炎追求国粹、一味复古。本来他认为杨锐是不会让分封法案通过的,因为这对他的独裁统治不利,这也是当时他对记者说自己支持章太炎,而不说自己支持分封议案的原因。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完全不受控制了,投票前秋瑾一阵鼓动,议案居然真的通过了。骑虎难下的杨锐只得补救:将所有因此受封的军官召集到老根据地通化,估计是想在先烈灵前忆苦思甜。好将事情给扭转回来——蔡元培知道杨锐的作风,他最善于鼓动,复兴军和农会就是他鼓动出来的。
试想。军官们身处通化回忆往昔、面对陵墓追述理想,说不定真的一番激动人心讲演后,大家就放弃封地了。办法未必没有效果,可问题是所有人今非昔比,齐清源的屁股早就黑了。还没等到杨锐灵前讲话,齐清源就发难了,真是自作自受。呵呵…呵呵呵呵……
会面之后听张焕榕说完原委,蔡元培忍不住笑了起来,阴恻恻的让人心悸。张焕榕正不安间。蔡元培却道:“阴华啊,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啊。哎……”他说罢又长叹:“不过竟成革命和开国都是有功的,我们应该把问题分开看。这十成里面最少有八成是功,剩下两成才是过。所以啊,你们千万不要苛待于他,只要他答应不再独裁、彻底还政于民即可。”
自从上次会过虞自勋之后,张焕榕就心生忐忑,好在后面的黄福锦案中,在蔡元培的帮忙下,通化车辆检测所和太原车辆检测所的工程师都在报告上注明车辆在事故前并无人为损坏,这才让他大松一口气。这一次借秋瑾章太炎等人和杨锐斗法之际,通化那边不但将贪污走私案压住,还做了之前虞自勋所不同意的事情。
对齐清源那些人来说,这是不得已;可对张焕榕来说,这是千载难逢的,只要把杨锐抓住了,那还政于民、实行共和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不过他和齐清源的影响力只限于东北,真正在全国有影响力、在复兴会中有威望的只能是蔡元培,所以在杨锐飞通化的同时,他也急急飞往北京。不过他没有专机,飞到京城是半下午了,而后入城、求见、等候,当他见到蔡元培时,京城已华灯初上。
蔡元培的意思很是泛泛,不解的张焕榕不得不细问道:“孑民先生,时间非常紧急,若是明天早上不能给通化那边一个准话,事情就会失去控制。”
“失去控制?失去什么控制?”蔡元培并不急于做决定,毕竟杨锐留下的力量实在太大了。他道:“如果总理不能在通电中坦诚自己的罪行,并承诺今后将还政于民、不再操纵稽疑院代表,那事情真的很难办。是,美国那边一直都支持我们,英国也会支持我们,但这么大的事情,特别是干涉一个大国的政权,他们是不可能马上作出决定的。
再说,总理办法总比常人多,算计的也比别人精,即使他坦诚了自己的罪行,承诺还政于民,可复兴军将领都是他任命的,整个复兴军更是他拉起来的,他只要说自己当时受到了胁迫,不得不如此,那形势就要反转。以我看,共和是建立不起来的……”
话虽然说的委婉,可蔡元培的意思张焕榕还是听出来了,那就是要杨竟成死。只有此人死了,才能永绝后患。不过这个意思还没有完,蔡元培又道:“还有,你们的力量只在辽东一地,东北的其他将领与你们齐心吗?辛亥时为什么第一个打京城,就是因为拿下这里才能掌握全国。现在清源的部队最近也在山海关外,那里到京城可有三百多公里,这么远何时才能入京?部队又以什么名义入京?还有太尉府可在紫禁城内的,那里属于禁卫军管辖,禁卫军的王孟恢是你们的人吗?”
杀杨锐还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关键是控制京城,掌握总参谋部。没有总参谋部的命令,山海关外的军队即便能入关,那也只能打进来。整个京畿都属于第二集团军管辖,里面一圈则是禁卫军管辖,虽说复兴军的重要将领全飞往通化开会,可他们总是会在离开前安排好各项事宜的——复兴军据说放个屁都有规矩。第二集团军堵在冀东,第一集团军要进来,那非得死战一场不可。此时京城若不能控制,总参谋部没拿下,那只要一纸军令,第一集团就得罢战。齐清源算什么,一个上将罢了,军令还是要听太尉府总参谋部的。
接连指出两个关键,蔡元培自觉已经说的够明白了,当下不再说话,只是喝茶。他想看看齐清源那边到底还有多少牌可打?如果牌足够多、胜算足够大,那他可以试一试,真要是发生内战而日本派兵干涉,他还能求助于美国英国。
蔡元培觉得自己说得够多,可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他却忘记说了,那就是齐清源那些人事后作何安排?一旦齐清源那些人拿不到好处,他又何必孤注一掷,犯天下之大不违将杨锐给杀了?是以沉默好一会,张焕榕不得不挑破最后一层纸问道:“孑民先生,如果事情真的成了,那齐将军他们以后该如何安排?”
贪污走私案发,假装坦白的齐清源等人拿出的假资料吓住了秋瑾,并且将问题极力往体制上引。本就不喜欢当下政体的秋瑾和章太炎理想主义发作,打算借势化力推行分封,并保证将来赦免齐清源等人。可齐清源并不认真,作为学生,他太明白杨锐这个老师的脾气了——直接坦白错误,有救;百般掩饰同时错上加错,那是定斩不饶。
是以他这边稳住了秋瑾,那边则收拾细软准备外逃。当时进行到整容手术都准备好了,不想天不绝人之路,总参一个会议通知立即让他从手术台上窜了下来。杨锐来通化,还有全军将领都来通化,算是给他送来两张好牌。正想该怎么办时,秋瑾的电报又到了,她这边比杨锐更快,上午来电,下午就到。
形势如此有利,使得素来信奉进攻、且‘攻势如火’的齐清源准备赌一把。秋瑾那边真要是成了,赦免也算是不坏的结果;若是秋瑾那边不成,那就货卖于蔡元培,有美国人撑腰的蔡虞两人,必定要靠他稳定军心。他是不怕蔡虞两人不上当的,因为从小舅子这个共和病患者身上,他能明白蔡虞两人对共和民主两人的渴望……
听闻张焕榕直接开口谈条件了,蔡元培眉头拧紧了一些,他反问道:“那秋大人和章副总理那些人怎么办?”
“他们……”张焕榕咬了咬牙,最终按照齐清源的吩咐说道:“齐将军的意思他们也参与……也参与了针对总理的叛乱,所以应该逮捕并交给督察院……”话既然说到了这里,张焕榕索性亮出了所有底牌,他道:“孑民先生认为首先要控制京城是对的。不过齐将军的意思是控制总参谋部就等于控制了京城,控制了京城就等于控制了全国。京城中国安局的力量我们是可以借用的,但前提是要孑民先生出面宣布章太炎和秋瑾等人阴谋叛乱、谋害总理,如此国安局才好控制京城。”(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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