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交易所讲话所引起的反应当事人是不知的,大家唯一知道的就是以后经济会越来越好、日子会越过越美,根本就没想过为何中央除了造船厂外,从不把重工业建于沪上。即便是购至法属殖民地新咯里多尼亚岛上的镍矿石,也不是在沪上而是于武汉建立冶炼厂。
本想借新闻发布会批驳负心汉的秋瑾(此时张幼仪早在徐志摩的要求下离婚,而京城绯闻缠身的杨锐也深陷离婚危机),根本没有想到发布会居然不是按她希望的方向走。同时她也发觉。民众其实并不关心一个女人的际遇命运,他们只希望国家太平无事,自己能放心度日。因此转述完杨锐以前讲话的她很快就离开交易所前往旅馆休息了。
秋瑾休息的时候,于欧洲乘飞机抵沪的张君励一下飞机就找弟弟打听国内事物,犹自激动的张嘉璈当即就把下午秋瑾在交易所内的讲话复述了一遍。张君励闻言吃惊道:“秋璇卿真是这么说的?兵工厂也可私营?”
“千真万确!”张嘉璈用力点头,“二哥,你和任公诸君应该回来了,下一届稽疑院代表竞选需早做准备才是!”
“这是自然。”张君励道,“任公下午已经到了沪上,在沪上拜会完故友,择日便赴京。”
“这样最好。”张嘉璈对此也是赞同。不过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又问道:“那早前护宪之事如何处理?地主那边又如何交代?你们只要一露面。当年那些苦主便会找上门来的。”
“不怕,为兄早有万全之策。”张君励说的自信满满。“四弟。上次你信中说各省都在筹建省立银行,这段时间可曾知主持此事的人是谁?”
“除了张坤张大人还能有谁?”张嘉璈笑道。“不过事情也怪,本可以直接下文的事情这张坤为何要做的偷偷摸摸呢?”
“张坤?国家银行总办的张坤?”张君励有些不信,更想不到国家银行也在私有化的范围之内——两三千吨黄金、且拥有华元唯一发行权的国家银行,岂能说私有就私有。
“是!就是他。”张嘉璈肯定道,“江苏、沪上、浙江、以及其他各省都在筹建省立银行。复兴会很可能要以关东银行和侨商银行为龙头,另组一家全国性的银行与国家银行竞争,就是不知道他们如何将获得华元发行权。”
“稽疑院不能通过法案批准吗?”张君励毕竟不是学经济的,不知其中底细。
“不能。”张嘉璈摇头,“宪法上规定唯一具有华元发行权的银行就是国家银行,它就是中华的中央银行。本次修宪并未更改此条,那就是说这些省立银行可能只是想与国家银行下属的商业银行竞争,这应该切合秋璇卿刚刚说的‘国退民进,全民竞争’。”
身处银行界的弟弟如此解读,张君励也就当真了。随即又细问了一些家事后,张君励便起身而去。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安排,梁启超等人将前往南阳路的惜阴堂,他此去正好与诸人汇合。
九年前,惜阴堂正是护宪党与各省士绅商议如何对抗复兴会土改的联络地,奈何陶成章案让复兴会找到突破口,趁机逮捕了梁启超和林长民,而后局势猛然恶化,蔡锷在陈其美的蛊惑下逃离京城,梁启超也被劫狱,师徒两一同前往云南和孙汶共举护宪义旗。
好在多智善变的梁启超一到昆明就立即离开,而后在新加坡发表声明说他此前所为完全是因为受胁迫所致。这通声明在某种程度上挽救了护宪党。不过,在国人的印象中,护宪党依旧是私通俄国的卖国贼,同时也是大骗子——卷了无数会员的钱款潜逃出国,至今也没有一个交代。正因为如此,梁启超决定一回国就先拜访赵凤昌,希望此老能在指点一二,不过他们明显失算了。
惜阴堂外,坐在车上等回报的梁启超见汤觉顿满头大汗的跑回来,还未上车他就叫道:“竹君先生已被人请至京师了。”
“被谁?”梁启超神色一怔,这完全是出师不利。
“听说是被杨竟成。”汤觉顿摸了一把汗,随即开门上车。
“哦!”梁启超有些失声,他忽然感觉自己的筹码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多。
“任公,你看我们……”汤化龙也在车内,虽然他力荐速速回国,但国内的情况显然不容乐观,“是不是按照原计划先各自回省,然后再齐聚京师?”他说完又道:“现在飞机方便,去哪都是一昼夜的功夫。”
“也只能如此了。”梁启超扇着一把白纸扇——因为赶得紧急,沪上居然没有租到豪华汽车;再去汽车销售处,可那里没有现车,所以现在坐的是一辆礼查饭店提供没有空调的美国车,现在车子不开,车厢里又挤又热。“回去再说吧。”他最后道。
梁启超一招呼,汽车便卡拉卡拉的发动了,回到饭店洗了个澡,一行人才觉得舒服了些。美美的喝了一口龙井茶,梁启超道:“既然竹君先生已被杨竟成请到京城去了,想来其他各省的名绅也曾与复兴会通过气,我党讨价还价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
“可我党的威望还在啊!”汤化龙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毕竟执政的复兴会有权有势,他主动和各省士绅谈,怕是事半功倍、手到擒来。
“济武,再大了威望过个十年也会被民众忘记。”梁启超无奈的摇头,“咱们这些人很可能会被复兴会当成花瓶摆在稽疑院上。”
“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汤化龙不得不承认存在这个可能,而且很有可能。“任公,那我们该如果是好?”
“先等等,”梁启超再喝了一口茶。
“等?”汤化龙不解,“万一之前的会员找上门来讨要会费该怎么办?还有督察院那边……”
汤化龙话还没有说完,外面便想起了‘笃笃笃…’的敲门声,这让房内诸人忽然有些心惊肉跳。几人眼色使过,站在最外侧的蒋百里沉声问道:“谁?!”
“在下找梁卓如先生。”礼查饭店建于道光年间,即便十多年前建了新大楼,可在日新月异的沪上滩,砖木结构的客房也已显老旧了。隔着木门,外面那人答话的时候,居然能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这更是让梁启超等人毛骨悚然。
“梁先生不在,请你隔日再来吧。”看见老师摇头,蒋百里赶忙想将来人打发走。
“不见也可。”来人似乎知道梁启超就在房内,他大声道,“总理听闻任公今日回国,特相邀赴京一叙,在下现将机票置于门下,还请诸公接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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