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美国人务实的本性,天命只是政治家和牧师热衷的内容,小约翰·洛克菲勒对此难以言对。杨锐一副不希望发生战争却也不怕战争的表态让他歇了劝告的心思。于是,如何为标准石油谋取好处就是接下来的谈话内容。
“阁下,标准石油公司能否参与这个油田的开发?”摆脱之前的干巴巴,谈生意的洛克菲勒才是挥洒自如的洛克菲勒。“我想您一定不会让老朋友吃亏的。”
“呵呵……”杨锐想笑但又忍住了,明知道可能发生战争,却非要凑上来投资,这怕是美国商人视财如命的本质吧。“这个油田毕竟是在东北……,所以只能是下一个油田。”
“下一个油田?”洛克菲勒看不透杨锐口袋里的棋子,“阁下,以我们的友谊……”
“我当然是因为友谊才提及下一个油田。”杨锐打断道,“如果整个世界没有战争,那我想标准石油可以垄断全世界的石油供应市场,比地中海某处,那里石油蕴含量并不比美国少,而且离欧洲也近,一旦标准石油开采地中海油田,壳牌石油将彻底被打垮。遗憾的是,战争将带来不确定因素,谁敢开采?”
缺少油田同时工业发达的欧洲才是石油消费大户,听闻杨锐说地中海某处,洛克菲勒眼睛都直了,他百分百相信杨锐身后神秘人找油田的能力。“阁下……,油田在哪里?标准石油可以和中国石油公司一起开采!”
“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哪天真的开发,一定会约上标准石油的。”杨锐浅笑,而后开始想如何从洛克菲勒身上获得些什么,可他一时又想不起来要什么——经济危机下的美国商人见钱就喊爹,只要给钱,什么都会卖。
“约翰,是不是协会里的钱串子们都想着开战?”在洛克菲勒思考着地中海油田会在哪时,杨锐转而问外交协会里的情况。钱串子是他对华尔街银行家们的戏称。
“有一部分人确实有这样的打算。”洛克菲勒含糊的回应。他不太好说那些人具体是谁。“从五月份开始,所有人都损失惨重,而东亚却在飞速发展,很多人担心这会威胁到菲律宾。”
“不是菲律宾而是太平洋吧。”杨锐纠正道。“看来太平洋还是太窄了,容不下两个强国。”
“是的,海军就抱有这样的看法。”洛克菲勒尽量说一些大家都知道的东西。“中国和日本的重巡洋舰造的太多了,当然英国也不少,美国签订华盛顿条约后几乎没有造舰。”
“中国只新造了十二艘重巡洋舰、三十八艘驱逐舰、也就是轻巡洋舰。潜艇还是老样子,基本没有新造,这比任何一国都差点远了。即便加上日本,我们那也只是英美巡洋舰的零头。”杨锐说着中国海军的现状,很不以为意。现在中日海军代表就在伦敦商议造舰方案,可中国重巡洋舰早就造完了,驱逐舰也大部分完成,要拆是不可能的了。
“是的,中国对待裁军的态度在国际上饱守称赞,不过和军队有关系的那些政客总是喜欢夸大邻国的军事实力。以求在扩充武器中捞到好处,他们鼓吹一旦发生战争,日本武士将在几个月内出现在西海岸……”洛克菲勒此时只把谈话当作闲聊,脑子里想的还是地中海油田。
“约翰,我需要你告诉那些满心想着要开战的人,即便美国有强大的工业,战争也只是大家两败俱伤,谁也得不到好处。”沉默了一会,杨锐还是直言相告。
“当然,这一直以来都是标准石油公司的立场。您不要忘记了。中国是标准石油在亚洲投资最多的国家,没有之一。”洛克菲勒笑着,力求证明自己彻彻底底的是一个和平主义者。
“我也会劝告日本,在这一次伦敦海军条约中希望他们大致遵守华盛顿条约时的比例。巡洋舰大致为十比六,潜艇则可能到十比七。”杨锐坚定说道,却没提第二次华盛顿条约。
“我也会向政府里的先生们转告这一信息。”洛克菲勒答应道,之后欲言又止。
杨锐明白他欲言又止的意思,笑道,“约翰。以七年时间为限吧,到那时如果情况允许,我们可以共同开发地中海油田,我保证那里的石油足够建一个欧洲标准石油公司。”
七年之约完全是因为考虑到第二次华盛顿海军协议,对此洛克菲勒只有悻悻。当他礼貌告辞后,在一边奉茶的杨无名道:“父亲,地中海真有油田?”
“当然有油田。”杨锐对于海外油田,除了沙特之外,知道的也就是利比亚了,某书为了援蒋抗战,不但有海底宝藏,还给出了利比亚油田坐标。就不知道作者查的资料对不对,油田资料是不是真的。
“这又是Y大师神断?”已经成年的杨无名对三一教变得越来越恭敬,根本就不知道所有一切的始作俑者就在眼前。
杨锐对此也不说破,笔记本电脑也只被他说成是科学实验品,况且那东西早坏了,变成实验室的宝贝。“神有神的决断,人有人的努力。这种事情从来都是一半对一半,信神太过,是愚昧;信己太过,是狂妄。您务必把握好这个度,不苛求不松懈。”
“明白了,父亲。”儿子大了,杨锐只能是劝诫,幸好以他的威望,儿子还不会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不似当年的自己。
想到当年的自己,杨锐仰头沉默了一会,这才问道:“那些公子哥们没什么异动吧?”
“啊……”见父亲问气那些贵族公子哥们,杨无名明显愣了一下,这才涨红了脸道:“没有!没有!自从上月拿鞭子把李家那小子抽了一顿后,大伙儿都安分的很。再说现在学校的管束也愈发严了,出不了什么事。”
“对于贵族,品德是最好的盔甲。”想到上月贵族学校有人调戏民女,杨锐神情便非常严肃。做为勋贵头头,类似于宗人府的机构是他管着的,抽人的鞭子和斩人的宝剑都在府上。虽然上次的事根本不重,无非是酒喝晕了的某公子对女中学生吹了吹口哨摸了摸小手。可杨锐的处罚却极为严厉,他让杨无名带人拿鞭子当街把李烈祖的小儿子抽了个半死。
“再一个,就是要恪守本分。特别是那些心肠软的、脑子傻缺的,想以贱犯贵、因贫欺富。都要严禁,明白吗?”杨锐补充着。
前一个杨锐反复教导叮嘱过,杨无名记得极牢,但后面那些年青的他并不理解,他道:“父亲。难道灾民赈灾都不对么?”他不解道。
“你把道经第五章背一下。”看着儿子不解,杨锐只得耐着性子再教育。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曲,冬儿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先秦诸子,儒墨道法名兵杂纵横阴阳,这九家的典籍小学生都要背咏,道德经更是位列第一。是故杨无名非常自然的一口气背完。
“明白了吗?”杨锐见他背完,看着他再问。
“明……,还是不明白!”杨无名摇头,“即便是圣人,也应仁者爱人,以刍狗对百姓,此为不仁;而圣人不是天地,百姓没办法痛斥天地,但却有办法报复声讨圣人。”
“然后仅仅是为了自保,圣人就必须以自己为刍狗去祭奠百姓?”杨锐笑问道。
“这……”杨无名眼睛一转。再道,“可孟子有云:君子穷则当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又及: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而张子有也言:君子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故而吾人当……”
“什么狗屁东西!”杨锐有些不高兴,“哪个酸儒讲的?”父亲不高兴。杨无名不得不住口看着他。杨锐见他如此,只道:“刚刚还说圣人不是天地,现在就想着兼济天下、为万世开太平,这不是天地是什么,这几乎都快成神了!这儒家从孟子开始就严重歪楼,之前也很歪楼,虽带了些人气,可根本就不顾天地大道,其所作所为不过是那些酸儒想建功立业、青史传名罢了。
何为君子?威武不能屈是,贫贱不能移也是,但更重要的是道德不能迫,血泪不能曲。宇宙间的恒星一般,它自有自己的轨道,自有自己的品性,绝不是为了其他什么而活的。没有这种心性,不能称之为君子,只是一个取悦小民的反复政客。
心性需如此,再则是务必明白:历史的演进从来都带着铁和血,或者借用布尔什维克的词语,历史发展是唯物的,是不以人的意志和仁慈为转移。它是彻彻底底的恶,必须吞噬人的血肉生命才能前行。麦克思在书上把这一点写的很清楚,但是布尔什维克做的时候却很糊涂,以为解放工人就能不付代价推进历史,结果则是救出了本该作为祭品的工人,送上了本不是祭品的农民。反正都是祭品,但这样做的效果还不如不换。你们这些人生在富贵之家,将心比己下,以为可以解救那些过得不好的人,但这么做的结果就会和布尔什维克一样,看上去是救人,其实是在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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