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考密克先生,您可以把我们看作奴隶时代尽忠职守的警察。我们做的仅仅是制止违反法律的奴隶主和奴隶,不是要推翻整个奴隶制度,这就是我们并不在意阿尼西比亚王国如今是否存在奴隶买卖的真实原因。须知:废除存在的奴隶买卖和废除现行的殖民地体制,都不是现在本次需要讨论的事情。”京城景山稽疑院内,在新闻官宣读完稽疑院已通过出兵议案后,美联社记者麦考密克没有提问外交尚书王正廷,而是提问杨度。
“所以,那些担心我们在东非这个苏伊士运河咽喉获取立足点的人大可以放心,而那些希望我们就此解放殖民地的人也大可以放心。前者,请务必记住大中华国是十六年前凡尔赛条约的签字国、是华盛顿条约的签字国、是国际联盟的缔造者之一,更是国际体系的一员。中华与日本帝国、朝鲜王国的任何行止都将遵照国际规则而不会逾越,并且,不但不逾越,我们还将会积极维护整个国际体系正常运转,直到各国一致认为条约应该修改或者废除,对我们三国来说,维护条约本身就是维护我们的正当权利不受损害。
我希望国际联盟所有会员国都能抱着这样的想法参与到这次制止意大利王国的维和行动中来。或许今天意大利王国五十万陆军不是在入侵贵国,可一旦条约体系被破坏、国际联盟名存实亡,我相信不许多久,下一个被入侵的就是贵国。
国际联盟昨日下午已紧急通过惩处意大利的决议:如果意方不在四十八小时之内停火,并在七十二小时内开始进行撤军,那么国际联盟将派遣维和部队帮助阿尼西比亚王国驱逐攻入其境内的任何意军部队,同时要求意大利赔偿阿尼西比亚的实际损失。我在此呼吁国际联盟各会员国派出军队参与本次维和行动,因为,保卫国际联盟就是保护你们自己!”
在中外记者的闪光灯下,杨度毫不慌乱的做广告四处拉兵。留足时间给记者拍照后,他再道:“包括阿西比尼亚王国在内。对于那些希望我们能解放殖民地之人,我只能表示遗憾。大中华国、日本帝国、朝鲜王国并不是因为怜悯或者同情出兵,作为有类似经历的三国,我们明白国家之独立发展。需要本国人民的努力而不仅仅是别国相帮。期望贵人降临以解自己倒悬之苦的想法根本不切实际,虽然每个国家、每个民族的情况各不相同,但之所以会沦落到现今之地步,总是存在各种相同的原因,所以请求助者自助!”
多年的国际联盟职业生涯使杨度有一种别于外交官的犀利风格。毕竟,国际联盟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地方,不是推卸责任的地方。他如此定义本次中日朝三国出兵阿比西尼亚的目的,顿时让某些黄种人失望,让除了意大利之外的白种人高兴。不算密集但却很热烈的掌声过后,下一个记者再问道:“请问杨大人,贵国什么时间出兵?现在意军正从三个方向进攻阿比西尼亚,墨索里尼宣告要在三十天内占领阿京亚的斯亚贝巴。如果贵国出兵的时间太晚,那么很可能阿京将被意军所占领。”
“出兵时间由我国太尉府与友军相商后最终决定,预计的时间是在两个月之后。”得过消息的杨度肯定说道。“届时不管意军是否占领阿京城亚的斯亚贝巴,他们都必须遵照国际联盟的决议撤军。从这点说,他们此时攻的越快,到时的损失就越大。
另外我还听说,为了募集本次出兵军费,意大利政府已经号召全体国民上交黄金首饰,甚至连婚戒都不放过,还特意造了铁戒指以作替代。这就很让人深思了,意国如此的穷兵黩武,究竟是为了什么?众所周知的是。阿比西尼亚并没有丰富的、值钱的矿产,其经济利益也很小。在此我们不难判断:意国出兵的真正原因是因为国内经济无法摆脱经济危机,不得不靠对外输出战争来缓解内部危机,以保住当权者的位置。同时。鉴于意国现有的军事力量,他只能对一个贫瘠的非洲国家动武。
我可以很肯定的说,这绝不是孤立的现象,既然意国可以靠对外用兵来转移国内矛盾,那么其他国家也可以选择这条道路。因此,如果我们这一次对意国进行姑息。那下一次就会有其他国家冒出来如法炮制。在这点上,对于期望和平的国家而言,保卫阿比西尼亚就是保护我们自己,放弃阿比西尼亚就是放弃自我拯救。”
明显的,杨度此言是语有所指了,明白他真正深意的法国记者突然不顾规矩的高叫道:“请问杨大人,您所说的‘其他国家’是指德国吗?”
法国记者虽然不守规矩,但中文却是流利,他这么一说,整个新闻发言厅一片哗然。恐惧于上次欧洲战争的法国人绝不想再来一场欧洲大战,所以希望能得到一份可靠的安全承诺,特别是针对德国。杨度的发言让勾起了法国人的欲望。
法国人一出声,德国记者就大喊抗议,但更多的目光却看着杨度,包括其身边的外交尚书王正廷——他乐于由杨度来回答这个问题,这毕竟不是完全的官方立场。
“包括德国,也包括任何想向外转嫁国内矛盾、以维持现政府统治的国家!”杨度点头答道,说的有些隐晦,但他下一句又流露本性了,他道:“中华与德国友谊极为深厚,对德国的遭遇也极为同情,我们也支持德国现政府通过谈判等合法手段改善自身的处境,但是,如果德国现政府想学习意大利来摆脱并不让人好受的凡尔赛条约,我国政府将持完全反对之态度。而反对的理由,除了此举将破坏现有国际条约、引发大规模战争外,更深的一个理由是这将会给德国人民带来更为深沉的灾难!
作为上次战争战胜国的意大利入侵阿比西尼亚已经要求国民捐献自己的金质婚戒,那德国发动战争又要国民捐献什么?作为上一次战败国的德国又还有什么?既然上次战争德国和奥匈帝国、奥斯曼帝国、保加利亚王国同心协力都未能赢得战争,那凭什么认为就能赢得下一场世界战争?德国现在的情况确实不好,但战争只会让德国人民的处境更坏,就像本次意大利入侵阿国一样,其最终将自食苦果。”
不同于前面的回答,杨度的这次赢得在场所有人的掌声。包括之前大声抗议的德国记者。次日,他本次的答记者问不光在国内各大报头版登载,更在除德国以外的全世界报纸杂志上刊行,美国的时代周刊还用他的肖像作为封面。照片上更了一行字:和平守护者!
二十多天后,看到时代周刊详文的杨锐大笑不已。中国对和平以及条约的维护最终目的还是为了保护自身利益,根本就没有那么崇高的理想,但杨度的表态和立场完全符合世界主流媒体以及那些‘祈求和平’人们的口味,是以饱受追捧。
看着杨锐笑起。本次以私人身份来访的贝寿同也浅笑起来,他道:“先生,现在有很多人、特别是很多外国人都希望皙子先生参加下一届总理选举……”
“是吗?”杨锐放下杂志随口答了一句,“我想皙子是不会答应的,他的舞台是整个世界,国内对他来说太小了。还是不说这个吧,出兵事宜准备的怎么样了?”
“是。”闲聊结束,贝寿同当即认真起来,他道:“先生,具体的出兵计划已经和日本沟通好了。日本国会勉强通过议案后,最大的问题已经解决。只是惺初的误导之策太过大胆,海军那边反对的厉害,特别是长宁号的舰长谭根少将发誓要与舰同沉……”
徐敬熙有一种秦将白起式的铁血,对敌人狠,对自己人也不在话下。误导之策虽有可取之处,同时代价也并不是太大——长宁号是当年王平轩甲组的设计方案,其为单层机库、装甲飞行甲板,二十年下来,支撑飞行甲板上五千吨装甲的侧舷支柱已出现一些变形弯曲。该舰要想继续使用就要把水线以上全部削平重建,这还不如重新建造一艘航母。道理是这个道理,可此事关系到海军荣誉,要执行几乎不可能。
“呵呵。这么多年了,谭根这小子还是这个脾气啊。”杨锐笑了一下,而后点上一支烟。
“是的,先生。”贝寿同此来是有求助之意的,“现在主要是他不同意,天森那边已经勉强同意了。我和惺初都认为。此事极为必要,人员的安全也有保障——方案仅仅是与意舰进行炮战,而后在撤离战场后内爆沉没,可谭舰长那边好说歹说就是不同意。”
“嗯。”杨锐脑海里想着谭根的模样,能够想象他对长宁号的感情,他想了想道:“好像无用去年开始就在海军实习了。”
杨无用和杨无憾年满二十岁,在无名的影响下,一个入了海军,一个去了空军。听闻杨锐说道无用,贝寿同有些差异,“先生,您是想……”
“就调无用去做谭根的副官吧,让他寸步不离。他不是要与舰同沉吗,总不能拉着我儿子一块沉吧。”杨锐说道。决定让儿子去冒险的同时他忽然想起了仙凤,但他确定儿子会没事。
“先生,这……这合适吗,万一谭疯子他……”贝寿同没想到杨锐的处理办法是这个,当即吃了一惊,而后又很担心杨无用的安危。
“既然从军,那就要有战死疆场的觉悟,而我们这些勋贵之所以被国民供奉,不就是因为要去打仗吗?”杨锐沉声道,“我既然已经退下来了,军中的事情还是不干涉为好。现在这样处理是总参权责之内权责,和我没有关系。你们去办吧,至于无用那边……,他既然是军人,那就应以服从军令为天职,没什么好顾虑的。”
“可……”杨锐的态度贝寿同早就知道,他现在除了通过王季同影响研发、为革新战术提供若干建议外,军中的事务确实不再管了,调杨无用去做谭根的副官,办法确实很好,可万一……,谁负的起这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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