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锐叫嚣着要把所有西化分子种海藕,而京城东单大街三号,京师基督教青年会总部——这栋大门基石上刻着‘非以役人,乃役于人’基督教青年会会训,原本红砖砌成、盖了三楼却又不得不改为一楼的欧式建筑里,一干人正在开会。
居中说话的是京师青年会总干事徐宝谦,他在叮嘱明日的‘反饥饿、反战争、反迫害’大游行的注意事项。****里头,‘反迫害’其实指的就是政府、三一教、宗族以及社会各界对基督徒的迫害——二十多年来,基督教人数已经降到了谷底,人数只在七万至八万间苦苦挣扎,天主教徒虽然没有刻意被针对,但人数也降至十六万,而且这些教徒要么在五十年上百年以上的老教区,要么就只在城市。这意味着除沿海地带外,全国农村教徒基本绝迹。
在以前,为了不引起国人的反感,基督教根本不敢光明正大的组织集会和活动,可现在是自己人执政,希望国大总统罗斯福又公开强调要保证‘任何地方、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信仰上帝的自由’。如此,他们才敢站出来游行诉苦。
“……就是这些了。”徐宝谦道。这个早期的同盟会员对革命失望后迅速投入了上帝的怀抱,因为表现优异,他赢得了赴美进修的机会——在哥伦比亚大学攻读宗教教育。他说完又强调道:“切记一点,游行必须文明,必须让世人知道基督徒并不像某些人说的那么可怕。”
会议开了半个小时,仅仅是通报民部和燕京大学发来的注意事项而已。徐保谦说完宣布散会后十几个人要离开时,徐宝谦身边坐着的余日章道:“还有一点,游行务必避开积水潭。”
余日章可是基督教青年会的老领导,又是太平洋国际学会的执行委员,历史上更是******宋美龄的证婚人,他的话比徐保谦重要的多。与会诸人刚听说积水潭还有些错愕,但想到积水潭南边的前清德贝子府——大中华国总参谋部。当下便默然点头了。
诸人走后,徐宝谦问道:“先生,这是……,难倒会出什么事吗?”
“六吉啊……”余日章道。“这些年来教友越来越少,再不做些什么那可就不行了。我们不是不爱国,只是不想爱一个专制的国家。新内阁上台后,整个国家都气象一新,这时候是该做些什么了。不做的话又要回到过去那种老样子。”
余日章淡淡的说着这些话,满脸愁困。他此时还在想昨天在学校教堂布道时那个安息会牧师的话:‘我不爱中国,所以不许你们同其他学生往来……,我要你们服从我们,同我一样的来爱我们的美国。’[注169:《基督教与中国近现代教育》,116。多份资料记载此言为广西梧州建道学校美牧师所说。]这种言论当然要比前燕大校长司徒雷登的‘我爱中国、我也爱美国’激进的多,但以当下的形势论,如果进步力量没有压制住专制力量,那必定会遭到他们的反噬——一旦中美开战,天主教徒还好。基督教徒、特别是基督教青年会、太平洋国际学会,必将会****腐朽势力的惩处,甚至是屠杀。
“愿上帝保佑众生吧。”余日章吐了这句话后便离开了青年会总部。
次日一早,再次从天津赶来的‘爱国’学生挤满了京师的大街小巷,没有人知道这些学生是哪里冒出来的。唯有运部的官员最清楚,为了在一夜之间运这些学生赴京,京津塘地区的铁、公路客运全停,犹显不够的情况下,凯申物流的货车也拉着学生从高速路摸黑直奔京城,而那些早就得到命令的交警。只有无奈的对货车放行。
“怎么有那么多人?!”总理翁文灏早上一到文华殿就给游行指挥部燕京大学打电话,接电话的是陆志韦而不是胡适。“我问你怎么会有这么学生?!”翁文灏气氛道,可不知道是电话故障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再说话的时候电话已经断了。
‘叭’的一声。电话狠狠的被他摔到座机上,他吊着眉毛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说只有几千人,怎么现在冒出来几万人来!他胡适之想干什么?造反吗!”
“总理……,”吴景超迟钝了一下,傻子都看得出来翁文灏在发火。
“总理个屁!”翁文灏骂了自己一句,他转而瞪着吴景超。“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男的是兄弟会、女的是姐妹会。翁文灏虽然知道底下这班人都是拉帮结派的,可却拿他们没办法,他能上台除了复兴会‘砗磲石发电丑闻’,靠的全是这帮人的支持。这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心向和平追求进步,可今天这样乱来显然是翁文灏不能接受的。
“总理……”吴景超想了一下才道:“我们现在是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复兴会的力量虽然在稽疑院里被遏制了,但军界却依旧是他们一手遮天。如果不能在军界将他们遏制住,那战还是迟早要打起来。特别是现在,美日在太平洋上冲突,说不定日本明天就宣战,日本一宣战,他们就会要您按照条约跟着宣战……”
“可明天不就是要通过提案,退出东亚同盟吗?”翁文灏跳脚大叫道,看样子他快疯了。
“总理,可这不够。”吴景超看着猴子般上串下跳的翁文灏,显得愈发冷静。“只有把总参谋长换下去,和平才能保证。”
“你们!你们!”翁文灏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总理,我们只想要徐敬熙上将主动辞职。”吴景超终于说出了游行的真正目的。
话音未落,翁文灏脸上一片死灰,他抖了几抖才道:“你们……,我们派谁接任?”
“段芝泉上将去年因胃病入院,手术后不是出院了吗。”吴景超委婉道,他很聪明的不提其他人,只提北洋出身、欧战在法国首战就打出名声的段祺瑞。“他如果出来主持大局,那军中应该没人不服吧?再说如果不行可以在总参谋长头衔上加一个代字,表示几年后等威胁解除。总参谋长的位置仍会还给复兴会。”
“那为何不……”翁文灏说到这里又愣住了。段祺瑞出来主持总参谋部之事大家是讨论过的,可那时段祺瑞还未出院,事情当然不好提,当时很多人还说他可能熬不过这一关。礼部更暗自筹备国葬。现在他出了院,可换总参谋长之事就不好再提了,毕竟从来没有这个惯例。真要贸然讲徐敬熙解职,说不定就会闹出个中华版‘五一五事件’来——由复兴青年会蜕变而成的华青会、大中华退伍军人联合会、大中华武士会、大东亚协会……,这些狂热的好战份子对新内阁的政策抨击的很。所以最好还是让徐敬熙主动请辞。
翁文灏想着鹰派徐敬熙上将主动请辞,可徐敬熙却在读着周思绪的信。周思绪去了平壤,但会议记录的副本却由他的部下护送回来,目的是要他第一时间知道会议内容。
看了周思绪推荐的蔺毓荣一眼,读信完毕的徐敬熙盯着他问:“小子,你想下部队?”
蔺育荣被徐敬熙一看全身挺立,他很担心自己的马靴没有擦干净,虽然来之前他已经擦了两遍。“报告将军,下官只想去前线做个连长,杀敌卫国!”他大声道。
蔺育荣的简历周思绪在信中已经说明了。京师士官学校步兵科第30期毕业;陆军大学辎重科第28期毕业。成绩极为优异,军衔做团长也勉强可以,但问题是专业,他在总后是专业对口,转到一线部队带兵打仗就有些不伦不类了。
“先去装甲教导3师学校学习怎么做个连长吧。”徐敬熙拧着眉头道。他本不愿安排,可想到周思绪在信中提到此人是杨锐点名要进装甲教导师的,又不得不忍着原则破例答应。“不过你要是不够格,那就滚回总后去!”他心有不甘的警告。
“是,将军!”蔺育荣听说是去装甲教导师,全身振奋。答话几乎是在喊,惹到办公室外的参谋们都看了过来。
“出去吧。”徐敬熙有些差异的看了他一眼——瘦的跟猴子一样,没想到声音这么大。
打发完蔺育荣,徐敬熙才打开后来被世界史学家称为决定世界命运的‘六一会议’的会议记录。没看两页他就起身走到北美地图前对照。同时用铅笔在东北部产油区、中西部产油区、墨西哥湾产油区、德克萨斯—奥克拉荷马州-堪萨斯州产油区、加利福尼亚产油区这五个产油区上虚画。
确实,只要鹏式远程轰炸机能打掉后面三个产油区,剩余前面两个产油区两千五百万吨的产量无法让美国既支撑陆军又支撑海军,更何况国内工业民生也要用油。可这样是不够的。徐敬熙从北美矿产资源地图夹里翻出一张美国煤炭资源分布图。与石油一样,煤炭也有五大矿区,且其中最大的三个就在密西西比河以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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