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极其缓慢,字字清楚,停下来时,垂着的眸微微上挑,睨了眼,那人額上已渗出层层细汗。
“你究竟想怎么做?”江绍廷说话已经隐隐约约有些颤抖。江宸晔一直少言,以往在江氏也是不功不过,所以他从未将他视作太大威胁,后来知道他竟是母亲出轨所生的野种,更是不将他放在眼里,怎想,却是隐藏了的,江氏一夜间的衰败,初晓时是他细细看着,竟从那张脸上揪不出一丝心思。
“若是到了那天,该怎么做,我想你自己清楚。”
周遭陷入沉寂,起先强作镇定的江跃天扶着额倚在沙发上出了神。
良久,才稍稍移动了下,眼神却未看向面前的人,“其实,我也不知道莫然在哪里,只知道起初爸是要送她去美国留学,但似乎中途出了些问题,他并未跟我细说,兴许也是防了我的,怕我守不严实,所以最终到底去了哪我并不清楚。”
他到底还是小看了这个寡言的弟弟,看着起身离去的背影,急急站起来,声音里隐约夹着几分忌掸,“不论如何,我们到底还是同一个母亲,只希望你能顾念些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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腥风血雨过后拾捡残骸来得晚了一些,本有着春风又生的苗头几天之内却被连根拔起,江氏被收购,彻底覆灭。
众叛亲离,大难之际,江绍廷不闻不问将一切撇的干干净净。
这一切的突发,最无法接受也震惊的当然是江跃天。终于不堪重击,一下病倒,他想不通,自己究竟是算错了哪一步,难道是自己高估了这外孙女在江宸晔心里的地位?
到了如今,他还是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只认定是不如那人阴险,心里却起起伏伏,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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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而为,并不是没有原因的,在江跃天身边这么多年,江宸晔也算是了解了不少,如他为人,若是低声下气服从一次,绝对会让你反反复复,与其等他施舍,倒不如自己寻来得快。
这世上,不论做什么事,终究会留下痕迹。
他总觉得,她离开自己是有原因的。
她并不是那种甘于被人驱使的人。
找关系查了那两天往美国去的航班,竟是毫无意外地从飞往纽约的乘客名单上发现了她的名字。
她登了机。
纽约的几所大学,如今并不是正常入学时间,若想找,并不难,他一一寻找,却没有她的身影。
开始疑惑,他隐隐约约觉得,她或许并没有离开。
去了趟她家,到时江黎正坐在门口发呆,那是莫永利刚走时都未曾见过的忧伤,那段时间,为了安抚莫然,她无法不强装乐观,把心思藏起来,而现在,孤身一人,或许就没了顾忌。
闲聊时他曾经问过江黎,出身不同,各种观念也是相差甚远,是否真的就认定了那个男人,甘于处在这偏远的乡村每天忙于家务,打打小牌,素面朝天,日复一日。
他记得这个曾经的姐姐虽沉静,却很懂得生活。
江黎只是淡淡的笑,那不同于曾经那种素静得不掺杂任何其它的面容,然后平静的地告诉他一开始并不是,甚至从未想过自己余下的生命会是这样。起初遇到莫永利,仅仅只是欣赏他的朴实,她本打算靠着自己的能力创造生活,然而时间久了才发现这个社会并非她所想象的那般简单,出身温室,浮华的世界有着所不知的艰难险阻。
强大的挫败感给予了她自尊心重重一击,开始怀疑自己,一时任性逃离了那座牢笼里的温室究竟对不对,会不会就这样碌碌无为饿死在街头。
“是他开导了我。让我觉得一切并不是那么糟糕,到了后来,他会经常来找我,日子久了自然是看出了他的心思。
那时我对他并没有感情,只觉得是厌倦了这样的生活,觉得尝试一下淳朴的乡村也未尝不可,便跟他回了家,没了多久也就结了婚。
习惯真的很可怕,日子平淡枯燥久了却没了怀念繁华生活的心思,渐渐地融入,随波逐流,加入妇女们茶余饭后长长短短的唠叨,闲暇了就跟着她们打打牌,时间一晃也就这么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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