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闷热,老沈汗透衣背,跪在地上良久起身。点了两根烟,递给沈青山一根。直到香烟燃尽,烟雾中亮起一双眼睛。
“你问过我,能不能逃出去?我现在告诉你,能!而且带着你儿子,一起逃出去。”
老沈的话像颗滚雷,直轰沈青山心窝。他一把抓住老沈双手,声音颤抖:“说,怎么做?要我怎么做?”
十年前,我去羊城探亲,火车站与人闲聊,抽了他一根烟。之后我失去记忆,再清醒,已来到岛上。日夜工作,食不果腹,周围的人相继病死、累死。有人试图逃跑,结果你知道,无路可逃,抓回来就变成了肥料。
我干活卖力,从不多事,两年后老板认为我再无逃走意志,洗脑成满足于现状的机器人。闻言,沈青山目光扫向远处花棚,工人面无表情,抬手抬脚堪比计算过一样标准。荣华富贵会习惯,变态虐待也会习惯。
老沈待他消化,接着说。
我极尽所能,让自己看起来忠心耿耿。利用外出买菜契机,筹划两年之久,才打上第一通电话,也是最后一通电话。电话打到镇政府,表达困境,对方说尽快查明真相,如属实,定然救我出去。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我,我现在满身烂疮,混在猪食堆里。曾经我可是预备干部,怎么打电话我清楚的很。
又是一年,救援石沉大海。
我心灰意冷之际,在市场遇到一个人。
就是那个老太婆。
她是我妈!!!
镇上接到电话后去与她核实,我妈直接昏死过去,她找了我两年半,杳无音讯。我是家里主要劳动力,失踪后家境必然一落千丈,我老婆不愿受穷吃苦,带着孩子远走他乡。我父亲早年死于牛棚,就剩我母亲一人。此时抓住救命稻草,死缠到底,绝不放手。但由于历史遗留原因,我的案件搁浅了。
我母亲年近花甲,居然通过那个电话号码查到此地。她奔走相告,却没人信他,无奈,卖掉家产。两间半土房,一辆自行车,一台缝纫机。
她带着全部钱财,历时一年又三个月,吃尽辛苦,辗转到岛上,找到了我!!!
老沈双眼通红,泪流满面,肩膀压抑的抽动。他突然蹲下,扒拉着一堆烂出水的土豆子。
这时金大棒提着大棒晃了进来,睥睨地扫过二人,喝道:“干什么呢?哟……还抽上烟了?哪来的,你们当这是养老院呐?”
沈青山赶紧掏出颗烟递过去,仰脸笑道:“今天出去买菜,胡哥见我们辛苦,给了半包。”金大棒一巴掌拍飞他的烟,嫌弃道:“谁他妈抽你这破烟,赶紧滚蛋。”说着他忽地怪笑起来,问道:“我说,你儿子呢?”
“屋里睡觉呢,孩子小,熬不了夜。亏着大哥们照顾,要不也没他这好日子过。”
“行了,你忙吧,我去看看你儿子。”
金大棒转身,一撩帘子进去里屋。
很快传来儿子尖叫声。
啊!!!
你干什么,金叔,你脱我裤子干啥啊!!!
金叔,你别这样,我害怕!!!
爸……爸……救命啊……
爸!!!
撕心裂肺,稚嫩的童声刺破了沈青山的心脏。
他抄起生满铁锈的菜刀,嗓子眼里如同着了把火,烧得他目眦欲裂。老沈拦住他,推着他的肩膀,轻轻摇头。
花棚外还有十三个健壮汉子,其中四人枪不离身。如果沈青山敢碰金大棒,他和儿子必死无疑,花棚里死个把人如家常便饭。
他顿感疲惫,连手指都动不了。
沈青山弓腰塌背,一下一下喘着粗气,像个虾米。
儿子惨叫变成嘶吼,嘶吼转化为哭喊。
“操!!!”
黑咕隆咚的门口走进一人,是小胡。他一路骂骂咧咧,心情极糟。
沈青山死灰般的双眼迸出亮光,直愣愣地盯着他,破烂的跨栏背心剧烈抖索。小胡若有所思,一言未发,径直冲进里屋。
“你他妈还有心思干这事?陈先生来了,正找你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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