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安澜留宿在那里也说不定。
也许,安澜想好好想想他妈妈说的话。
凌微的心里,泛起了一抹苦涩的酸楚。
她觉得自己就像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三年多来,自己自强自立,自尊自重,何曾轮到别人来选择,轮到别人来轻视?
就算是自己深爱着的男人,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凌微以最快的动作洗漱好。
下楼的时候,她的脚步很轻很轻,她不想惊动安静和艾姨。惊醒了她们,自己肯定走不成。
就在走出一楼客厅的时候,凌微又轻轻地折回身,伏在茶几上,写了一张便条,只说自己回桂林别苑去看看,很快就会回来的,请宁安娣和艾姨不必着急。
走出松涛山庄,凌微傻眼了,这里是新建的别墅群,配套设施还没完善。不仅没有银行超市,连公交车也还没开通。出租车,更见不到影子。
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人人都有代步的车子。
怎么回市里呢?走是走不回去的,这里到市区,足有十多公里呢。
自己的保时捷又停在桂林别苑的车库里。
站在寒风凛冽的清晨里,凌微有些无措了。
突然,她的灵光一现,脑海中闪出了一个人的身影!
对呀,找他一定行!
凌微迅速从包里掏出那只不常用的手机,给对方打去了电话。
“喂,你在哪呢?”
显然,对方对来电号码不熟悉,更因为被无端唤醒,有些不悦,口齿不清地骂道:“你管爷在哪,你是哪棵葱啊?竟敢管起爷来了?”
“马原,你的皮又痒痒了是吗?”
啊?
手机里,立时传来了讨好殷勤的说话声,且清晰异常:“是凌小姐啊?你怎么用这个号码给我打电话呀?对不起对不起,差点误了大事。”
自从慕白羽受伤住院后,潭城的工程基本处于停工状态,而作为工程指挥部办公室主任的马原,自然无事可干。这段时间,他蜷缩在芝城,躲在老娘的翼下,享受着母爱的尽心照佛与呵护。
“马原,你赶紧开车过来接我,我在长龙湾别墅区。”
“凌小姐,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少废话,赶紧过来。”
“好好好,马上过来,马上过来。”
在凌微面前,桀骜不驯且痞子气十足的马原,表现出异常的乖顺和听从。
这真是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屋外实在是太冷了,风又大,凌微走回了屋里。
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望着晨曦中静立的松树,凌微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站起来往楼上走。
从那只红皮箱里拿出一个纸质的文件袋,她又悄悄地走下楼。
可是,还是惊动了住在二楼的宁静。
宁静披衣出来,见状,忙问:“微微,你这么早就起来了?小澜回来了吗?”
“没有,”凌微将食指横在唇间,嘘了一声,轻轻地说:“我有事要出去一趟,安娣,我们别把艾姨吵醒了,要不然我走不了。”
“你去哪?我陪你去吧。”
“不用,”凌微晃了晃手中的文件袋,轻笑道:“我去桂林别苑一趟,同时,还要去办件大事。”
“大事?”
“对,安娣,我相信,这件事情办成了,不仅楚楚高兴,连您也会很开心的。”
宁静一脸的疑惑,听不明白。
“现在不能说,到时您就明白了。”
“看你这丫头,神神秘秘的,也不知要干什么。”宁静溺爱地笑了笑,又问:“小澜昨天打电话回来没有?有没有说他在干什么?你们这些孩子啊,总让我们当老辈的操心。”
凌微的心里感到很温暖,她搂过宁静的双肩,唏嘘地说:“安娣,您放心,我们都会好好的,一切都会好好的。”
知道宁静很担心安澜的安危,所以,凌微接下来说:“安来过电话了,因为开会开得很迟,所以住在桂林别苑了。”
“那就好,没事就好。”
半小时后,马原的那辆涂得花花绿绿的丰田越野车便停在了松涛山庄的院门外。
“凌小姐,请上车。”将自己裹得如一只大狗熊的马原跳下车,殷勤地打开车门。
凌微皱了皱眉,这车是工程指挥部配置给马原的,也可以说,是凌微给他配置的。“把车糟蹋成这样,你能耐真大。”
“不好看吗?”马原得意洋洋地拍了一下车身:“我这马一撒欢,满世界的目光都得投过来。”
“好看个鬼,活象只绿蛤蟆。”
在旁边的宁静认出马原来了:“你不是马市长家的二公子吗?”
马原这才注意到凌微身边的宁静。
“您是?”
“真是贵人多忘,以前,你家不是在市委的旧宿舍吗?后来你们买了新房搬走了,可我还住在老地方。”
马原哦了一声,想起来了,顿时笑道:“您不是楚付书记的夫人,宁阿姨吗?您怎么会在这?您认识凌小姐啊?”
“我已经不是什么付书记的夫人了,”宁静如吞了一只苍蝇般那样的恶心,深深地蹙着眉头:“以后,别再跟我提起这个。”
“凌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
凌微猛地扯了一把马原,恶狠狠地说:“给我上车,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车子驰出去老远,凌微才阴郁地说:“宁安娣已经和姓楚的离婚了,以后在安娣的面前不许提起那个姓楚的,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下意识地抚向腰间。
马原瞄了一眼凌微的小蛮腰,嘻嘻笑:“凌小姐,今天怕是威胁不了我了吧?”
“没有铜链,你以为我就收拾不了你了吗?”
“嘿嘿,我相信凌小姐有这个能耐,我不敢造次,不敢造次。”
“知道就好,”凌微将座位往后放了放,让自己的坐得更舒服些。“马原,听说你的老爸调到地区当大市付书记了?”
“对呀,凌小姐你好灵通。”马原得意洋洋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马老头也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眼看要退居两线了,却突然被调到地区去了。”
凌微斜了他一眼:“真不知马付市记是如何教育你的!我听说你老爸是位很有能力很受百姓拥护的父母官,可怎么会出了你这么个活宝啊?”
“大概我没继承我家老头好的基因吧?我大哥不错,可能是老头老太偏心,把好的东西全给了我大哥。”
“是你自己不学好,还怪到父母头上,真是寡廉鲜耻!”凌微从包里取出那个纸质文件袋,狠狠地敲了一下马原的头:“说正经的。”
“悉听凌小姐的吩咐。”
“你老爸现在不是分管公检法吗?这样,你把这个文件袋亲手交给你爸爸,”凌微的脸色严厉了起来:“你不许打开看,而且,要保证亲手交到马付书记的手里!”
“里头是什么东东啊?”马原接过。
“你不需要知道,对你而言,这东西微乎其微,而对某些人来说,这是一枚炸弹!”
“凌小姐,你别可吓我。炸弹?我可不敢拿。”
凌微咬了咬牙,恨恨地说:“马狗,这炸弹不会炸你的,你给我放好喽。这事你若是办砸了,我让你好看!”
“既然对我不会造成伤害,那我就放心了,”马原嘻嘻一笑,痞子气十足地望着凌微:“凌小姐,你不会是想向我家老头行贿吧?那可不行哦,我虽然讨厌那个马老头,可他毕竟是我的老子,我不能看着他受伤害。”
“胡说什么?马付书记是位好官清官,我会去向他行贿?莫名其妙!”
天,渐渐清明起来,弯曲的小道上,偶然也会遇见一二个行人。路边的野草,微微地抖颤着,哆哆嗦嗦地探出它的小脑袋。山脚下,时不时地出现几棵桃梨树,枝条上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花苞……“春天快来了,这里很快就会是花的世界……”
凌微生*花,嗅到花的气息,她的心情不约地好了许多。
马原侧过身子望了一眼凌微,“凌小姐,你现在记得起我,记得起我的电话号码,你的记忆是不是恢复了?我看你的样子,不像是失忆患者啊。”
“你见过几个失忆患者啊?懂什么像不像的?”凌微狠狠地剜了马原一眼,“我警告你,少在外面胡说八道,有关我的事情,你一个字也不准提!”
“不提就不提呗,干嘛这么凶啊?”
“对你不凶不行,你这个人犯贱!”
马原晃了晃他那颗染成五颜六色的头颅,两只大耳圈被晃得叮当乱响。他正色地说:“凌小姐,跟你说句实话吧,我这个人从小就很坏,是那种头上长疮脚下流浓的角色,除了在老头面前装几分老实外,从不服人,也从不把人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什么,只打见了你后,我开始真心的敬服你,顺从你。换上别的女人敢这样待我,我早就—”
“早就怎么样?”
“早就,早就,”马原不敢说下去,嘿嘿笑道:“不说了,反正,你是我马原这辈子第一个顺从的女人。”
“马原,其实,我也想对你说一句话。”
凌微坐正了身子,很正经很柔和地说。
马原张大着嘴,惊诧地望着凌微。凌微这付和气的态度,马原还是第一次见到。
“谢谢你。上回,你帮我拿下了潭城爱民巷的工程,还帮我做了很多事。这回,又替我当了无可替代的信使。马原,事成之后,我一定会重谢你的。”
“凌小姐,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你是我心目中的天使,是主人,你有事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马原兴奋极了,越说越暧昧越下道:“凌小姐,感谢就免了,要不,把你谢给我吧?你放心,尽管我没有姓安的那么有钱,但我有个当官的老爹,我怎么说都算是个官二代吧?我会头拱地给你所想要的生活!”
凌微一下子拉下脸来:“马狗,你别蹬鼻子上脸,给点阳光就开染坊!再胡说八道,小心你的狗头!”
“唉,你急什么急呀,我是看你一脸的心事,想逗你开心开心。”
凌微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说话。
到了桂林别苑,凌微示意马原赶快走。
马原往院子里探了探头,涎着脸说:“凌小姐,你不请我进去坐坐?”
“坐什么走?赶紧办你的事去!”凌微低喝了一声,转身就推门进去。
马原赶紧爬上车,嘟嚷了一句:“求人办事还这么凶,这天底下就属你凌微是头一号。”
驾车离去。
凌微抿嘴笑了。她发现,这个马原虽然一身的流氓习气,但只要驾驭得他,马原还是可以成为一个挺得力的助手的。
马原表面上痞里痞气,可骨子里很仗义,而且,还比较单纯。
对待马原,不需要太多的心机和手段,不需要有太多的防备。你只要让他信服,你只要让他真心的崇拜,他会为你做任何的事情。
而慕白羽,这人太阴险,表面上一派的春风和气,心里隐藏着万千的毒计。每当他要靠近你的时候,你都得有所戒备,说不定,他下一个要对付的人,就是你!
相较之下,凌微宁愿和马原这样的人打交道。
刚走上小甬道,在擦窗户的火炮嫂扯起嗓门喊:“老夫人,老夫人!少奶奶回来了,少奶奶回来了。”
上官金珠正准备用早餐,闻声,拿着张报纸迎出来:“微微回来了?怎么可能这大清早的?”
凌微忙拾级而上,“奶奶,早安。”
上官金珠从老花镜后一端祥,笑了:“果然是凌丫头。”
“奶奶,这几天您过得好吗?”凌微上前拉起上官金珠的手:“奶奶,我想您了。”
“奶奶也想你,当然,更想我的重孙子!”上官金珠上下打量着凌微,伸出手,轻抚着凌微的腹部,笑咪咪地问:“我的宝贝儿,你好吗?太奶奶可想你了。”
凌微噗嗤一笑:“奶奶,他五官还没长全呢,听不懂您的话。”
“谁说小宝贝他听不懂?我说他准听得懂,准能感受得到。不信,等他出生后,咱们问问他?”
宋妈一边来回地端着早点,一边笑着说:“咱们的小少爷是神童,是天才,他肯定知道,他的太奶奶盼着他想着他爱着他哩。”
总说隔辈亲,隔着两辈更亲。上官金珠的心情格外的好,拉着凌微的小手不放,问东问西,问长问短。最后又问:“孩子,你吃过饭了吗?”
凌微这才感觉到,肚子好饿。
摇了摇头。
上官金珠发脾气了,抓起胸前的手机就要打电话:“艾姨太不像话了,竟然让你饿着肚子跑出来,而且,还让你一个人出来。她忘了她的职责了?真是越老越糊涂。不行,我得训斥她一通,让她长点记性。”
凌微一把按住,笑着说:“奶奶,不怪艾姨,是我偷偷跑出来的,艾姨不知道的。”
“你偷偷跑出来的?”上官金珠一愣,随即不悦说:“那也是艾姨的失职。我派她去的目的就是为了照顾你,陪伴你。你跑出来她竟不知道,这不是失职是什么?”
“我的好奶奶,您别生气,这都是我不好,是我故意要瞒着艾姨的。”
上官金珠一边吩咐宋妈赶紧给凌微上早餐,一边问:“凌丫头,这大早上的跑回来,有事吧?”
凌微朝楼上看了一眼,欲言又止,左顾又言他:“没事,我就是想奶奶了。”
“别骗奶奶了,说吧,什么事?”上官金珠的眼光犀利的很,什么事情都瞒不了她。
“奶奶,安昨夜有没有回这里来?”凌微长叹了一口气,恂恂不安地问。
“没有哇,怎么啦,小澜昨夜没去松涛山庄?”
凌微凄婉地摇了摇头。
上官金珠一下子警觉了起来:“微微,你告诉奶奶,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昨天早晨还好好的呢,安还说下班的时候给我带芝士蛋糕呢。”
“快跟奶奶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微将安澜失踪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未了,她苦着脸说:“在来这里的路上我还给安的手机打过呢,可还是不通。”
“这个不懂事的孩子,就算有天大的事情也得跟老婆跟家里交待一句吧?他这样莫名其妙地不见了算怎么回事?”上官金珠将报纸往桌上一放,站了起来:“我这就去公司看看。”
“奶奶,都是我不好,我不该告诉奶奶,让奶奶这么着急的,”凌微赶紧站起来:“您歇着,我去吧。”
“你不许去,坐下,给我好好的用早餐!”上官金珠命令道:“宋妈,看住少奶奶,别让她到处乱跑,还有,给少奶奶炖碗补品,少奶奶肯定是一夜没睡好,瞧她的眼眶底下都发黑了。”
“知道了。”
“奶奶……”凌微还想努力。
上官金珠严厉地喝止:“别说了,你给我在家好好的呆着。一有小澜的消息,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望着奶奶那一头显然是白发多于黑发的头发,望着奶奶皱褶深深的面孔,凌微心中有愧,奶奶年纪这么大了,正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的时候,可是,自己还让老人如此操心,如此不安,真是不孝啊。“奶奶路上小心。”
“放心吧,别看奶奶一大把年纪了,可体力与精力还是不会输给你们年轻人的。”上官金珠上了车,朝凌微挥了挥手:“快进去吧,外面冷。”
哎。
凌微正想回身,跑出去一段路的车子又掉头回来。“凌丫头!”
“奶奶,有事?”
“我听艾姨说,昨天,小澜的妈妈去松涛山庄了?”
凌微在心里责备艾姨太多事,但不得不承认:“嗯,伯母是去看我的。”
上官金珠微微蹙起眉,将目光定格在凌微的脸上:“真是这样的吗?我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小澜的妈妈自出院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身体不好,怎么会好端端的跑那么远去看你?丫头啊,有什么事千万别瞒着奶奶,有委屈也要跟奶奶说,奶奶给你作主。”
一阵暖意,从心头泛起,凌微好感动。“真的只是去看看我。奶奶,我没有委屈,奶奶您和家里人对我这么好,把我当宝贝一样哄着,哪来的委屈呀?”
“没有就好。好了,你赶紧进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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