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卡尔·诺曼教授并不在大学里,老文青去了奥地利他当院长的那个萨尔茨堡音乐学院,这也怪卓杨想当然的没有提前电话联系一下。挠了挠头,他夹着论文转身去了阿里·瓦迪教授那里。
卓杨现在在汉诺威音乐大学所有学生里身份十分特殊,钢琴系大学生第一人不算什么,他的特殊体现在可以随时前去打扰阿里·瓦迪教授。其他人,甭说是学生,就连大部分教授想要拜访瓦迪大佬都要提前预约。
卓杨来找瓦迪教授不是想让指点自己的论文,他的导师是诺曼,找别人指点显然是不合适的,哪里都有明暗规矩,这些卓杨都懂。实际上,别说是论文,卓杨和瓦迪爷爷在一起,连音乐都几乎不谈,一老一小时常天南海北胡吹乱侃。
卓杨给瓦迪爷爷讲足球,讲在足球里遇到的人。瓦迪爷爷给卓杨描绘他人生中见过的各种轶事,讲他年轻时遇见的姑娘。
八岁那年的秋天,小瓦迪每个下午都会偷着溜出家门,在街角或公园里和一个七岁的小女孩一直玩耍到天黑。那个可爱的犹太小姑娘总会给他带一些自己家烘焙的蛋糕或是曲奇。然而,还没等他记下小女孩的名字,小瓦迪一家就不得不在纳粹的阴云笼罩之下仓皇逃离奥地利,一路向东逃难去到了遥远的中国上海。
十五岁那年,少年瓦迪开始在西雅图学习钢琴,在那里的钢琴课上他展露出卓绝的音乐天赋。钢琴课上有一位不爱说话的女孩子,她总是喜欢偷偷递给他一朵小小的蝴蝶兰,或者一朵黄莺。直到他离开这里要去纽约在名师指导下深造的那天,不爱说话的女孩突然吻了他,然后便转身跑开了,那一次是少年瓦迪的初吻。
二十六岁那年,第二次中东战争爆发,青年瓦迪轻轻合上钢琴的摇盖,他回到了以色列,去为自己的祖国而战。年轻的炮兵装填手阿里·瓦迪在埃及空军的空袭中受伤,他躺在耶路撒冷医院的病床上,漂亮的护士米兰达精心护理着他,每天都会亲吻他的额头,美丽的眼睛和他深情对视。米兰达和瓦迪相爱了,可还没等他从病床上起来,米兰达就被调去了特拉维夫,两人匆匆一别。此后阿里·瓦迪寻找了很多年,却始终没能再见到心爱的米兰达。
三十五岁那年,汉诺威音乐大学讲师阿里·瓦迪依然单身,他时常在琴声的冥想中回忆起留在自己心底的三个姑娘。
四十岁那年秋天,世界著名钢琴家、指挥家、作曲家、阿里·瓦迪教授在布达佩斯被朋友拉着去相亲,乍一见面,他和米兰达都愣在了原地,继而相拥而泣。
新婚之夜,米兰达给丈夫讲起了自己的故事,讲她怎么从美国回到了以色列,又怎么成为了战地护士,讲她小时候怎么和家人从纳粹的集中营里死里逃生。
米兰达讲起小时候在维也纳,她每天给一个小男孩偷着装些蛋糕和曲奇;讲起在西雅图学习钢琴时喜欢上的一个少年,她给少年送了很多紫色和黄色的小花,她还吻了他,那是她的初吻。
妻子再回头时,阿里·瓦迪早已泪流满面。
在那个夜晚,阿里·瓦迪创作了他人生中最成功的一曲玛祖卡,这首名动音乐界的乐曲被业内标号为《降A大调第三号玛祖卡》,但阿里·瓦迪称它为《最初的米兰达》。
卓杨沉浸在瓦迪爷爷弹奏的《最初的米兰达》之中,他能从乐曲表层的欢快和喜悦中看到了诗意与田园牧歌,绅士和优雅的意境之间,是对爱情的歌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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