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男人心里窜起一股怒气。
看到男人脸上的薄怒,似乎不打算原谅她错误的行径,她弯身从地上拿起她的小玩具。
“妈妈又把你的小玩具收起来了?”男人柔声问,看到她十分小心地拿起她的小玩具,眼中一遍柔软。
胖娃娃一个劲地点头,小嘴差点咧到后脑勺去,露出两颗白白小小的牙齿。
“一定是你不听话了。该罚!”男人含笑说着,惹得胖娃娃拿头撞他的胸口。
“好了,别撞了,撞伤了头可就麻烦了。”男人笑着用手挡住她头的攻势,“等爸爸忙完了,一定让村里的缝纫大妈帮你弄两个小地毯,放在你小摇床的两边。到时候你再爬出来的时候就不会摔伤了,好不好?”
胖娃娃抬头看男人看了很久,像在消化他的话,然后又露出大大的笑容,和两颗刚长的新牙。
“爸爸就知道你能听懂,就是想偷懒不说话而已,是不是?”男人把胖娃娃小小的身子举高,看到她在空中笑着点头。
遥远的记忆退却,莫回伸手摸了摸脸颊边的地毯,笑出深深的笑花,不再像刚才那样疲惫不堪。
她起身,走到木制的衣柜边,拿出一套睡衣,便进了洗浴室。
此时,二楼的房间里,正进行三司会审。
“莫悔,你这个混帐小子,枉费花钱让你读了那么多书,你竟然连你姐姐都不认识了!”莫实平顶着花白的头发,双手撑在拐杖,有力地朝着地板敲了三下,发红的眼睛严厉地瞪着束手束脚坐在对面的一副委屈小媳妇样的莫悔。
“爸,她真的是姐!”莫悔无奈地进行今晚第一千零二次重复,越重复心里越没底。那真是她姐吗?连自己的老爸都认不出的女儿,天底下有这事儿吗?
“那条信息该不会是骗我的吧?可她身边的男人确实是章凌硕啊!这世界上不可能还有长得像章凌硕那样的大帅哥吧!”想着,莫悔喃喃地自言自语。
“你在那里嘀咕什么?混帐小子,你敢跟别人合起来骗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莫实平闻言,恶狠狠地发起怒来。
“我当然不敢!爸,你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莫悔无奈地看了看进门的莫家二妈,“妈,以前你跟姐姐相处最多,你说那是姐姐吗?”
“你先去睡吧。我跟你爸谈。”莫家二妈放了盆里的热水在地上。
莫悔像得了特赦,立马闪人,消失在莫实平眼皮底下,就怕等下又被叫回来半夜问话。他都开了一天的车,再加一夜的训斥,他会疯的。
“孩子他爸,先泡泡脚吧。”莫家二妈弯身为莫实平脱鞋。
莫实平的腿挣扎了下,后来也顺着她了。
莫家二妈帮他脱了鞋袜,用手探了探水温,才把他的脚放进去,为他按了按摩,嘴里道:“她真的是莫回,不是莫回骗你。”
“真的?!”莫实平眼光闪过希翼的光芒。
“真的。如果你没生病,你一定能一眼就能认出她,她是你的女儿。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你都会认出她来的。”莫家二妈放低语气,温柔地说着。
莫实平整个人因她的话放松了紧绷的神经,这根神经绷得太久,现在突然松懈下来,莫实平不知心里突然迷茫起来。
“她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让她从一个小胖墩,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以前做了什么伤害她的事,为什么她对我这么冷淡?”莫实平不安地问。
“没有,你们很好。你生病的时候,她还给你寄钱回来呢。一千万!她怎么会对你冷淡!她一定是坐了一整天的车,累坏了!明天你就知道她是个多么孝顺的孩子了!”莫家二妈给往盆里添水。
“是这样?慧儿在外面忙什么?”莫实平又问,他的女儿他一点都不了解。
“这事儿等她自己告诉你,你们是父女,她一定想亲口把自己的成就告诉你。而不是让别人代述!是不是?”
“你说的对!”莫实平应着,眼神带着疲倦。
“你呀,现在莫回已经回到家了,今晚你一定要好好睡一觉。别每天想她想得睡不着,跟着把自己的身体也弄垮了!她会内疚的。”
“对不起!”莫实平喃喃道。
“你看,你们父女今天都跟我说对不起,还说不是父女吗?”
莫实平低头看为他忙碌的爱人,问道:“你遗憾吗?我记不住我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只记得慧儿。”
“当然不。你现在的样子,我才喜欢。现在你能做你喜欢的事情,不含恨,不压抑,我很放心。不像之前的二十几年,你连做梦都恨。”
“真的吗?我不记得了。”莫实平有种怅然若失之感。
“不记得才是福气。看到这两年的你,我才知道当年村里的姑娘为什么个个都追着你不放了。因为你不想伤害别人,就像你生病醒来后,根本不记得我和莫悔,你也不会一走了之,而是静静观察,然后尽力让自己接纳我们。女人的心思很简单,你不记得的时光,我为你记住了。你想听的时候,我就告诉你。”莫家二妈笑笑,说着。
“嗯。谢谢你!”莫实平说着。
“都老夫老妻了,说谢谢,多见外啊!”莫家二妈边说边换了穴位按下,“怎么样?感觉痛吗?”
“不痛。”莫实平摇摇头。
“没事,也许明天就好了。”
“嗯。”莫实平漫应。
莫回从卫生间里出来,穿着一套对于现在的她很宽松的睡衣裤,提着裤头走到床边。她的头发还是湿的,但她还不太想睡,所以也不急着吹干,把擦拭头发的毛巾搭在肩上,便脱鞋踩到地毯上坐下。
深吸了口气,伸手打开了床边小小的玩具箱。
万般小心地一一将里面的物品取出来,排列在蓝色的地毯上。小小的拨浪鼓,小木头人,木制的小算盘,小小的小布鞋,小人书,小弹弓。每一样物品都十分娇小,最大的的拨浪鼓才有她现在拳头的一半大小,一双小布鞋则连是她手掌的一半也不到,小鞋子没有繁复的花样,是很简单的白底蓝布,船形的鞋面上还有一个小带子,能系住另一头,以防她调皮不小心踢掉鞋子,让脚丫着凉。
莫回手轻抚着小小的鞋面,她相信这样的巧思不是来自与她的母亲,而是来自遥远模糊记忆里那个无微不至的温和男人。刚才的梦里,她几乎能感觉到那双托起她的大手有多温暖。
在李非要告诉她,有关她父亲的事时,她抗拒了,因为她心底有个声音告诉她,李非眼里的父亲,不会是她幼年时光里感受到的那一个。
这两年她有太多的时间清静,慢慢看清了某些以前看不穿的心情。父亲眼里的又爱又恨,既想疼她,又掩不住内心对母亲的厌恨而排斥她。而在见过自己生母之后,她也知道莫实平为什么会这么对她。那是一种过于深刻的爱,因情变导致了扭曲的形态。他想爱他的女儿,对恋人的恨意让他没法安然接受,一看到憨傻的女儿,就回想起恋人的遗弃。
以前她有多痛苦,她的父亲就有多难受!他们在她的幼年时期是那么相像,那么彼此了解的父女!
莫回眨了眨眼底的湿意,随手拿起那本小人书,静心翻阅着。书上是简单的图画,后面配上大大的字,是专为小朋友设计的。她看了几页,视线就停留在书上的某一页,久久不翻下一页。
又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轻浅地笑了一笑。
这是她的家,有一对父母,一个弟弟的家,温馨得像小时候的梦。
而她很幸运,他们还能接受她。有想弥补的战战兢兢的态度,有怕被拒绝的忐忑不安,有浓浓的愧疚。她不需要,在以往的岁月里她尝过太多这样的不安,不想让自己的亲人也品尝这份苦涩。
所以,她在车子进入熟悉的小路时,就擦拭颊边的眼泪,微笑着面对他们。
新楼是盖在原来的旧址上,已经看不到以前的屋子,却为她独留了一间房,亲手为她布置成她可能会喜欢的样子。
莫回笑笑,一阵凉风吹过,她把床上的棉被拉到地毯上盖住脚,不让脚再受凉了。不能再让爱她的人因为她而担惊受怕。
这时,房门上响起三声轻微的敲门声。
“姐,你睡了没?”莫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还没有。门没锁,你进来吧!”莫回低头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睡衣,拿起外套披在身上。深夜姐弟相处的经验,她第一次体验,不知道穿着睡衣对不对,披了外套应该不会太奇怪。
莫悔推门进来,又反身小心地合上。
“姐,你怕冷?”看到莫回的状态,他问了一声。
“嗯。”莫回应了一声,遵循着内心的渴望看着坐到床边的大男孩。她没有感觉太悲凉,只是觉得很幸福了,这个大男孩身体里有一半她的血液,这世上只有他一个人,是与生俱来的亲密,任何人都替代不了。
莫悔放松神经任莫回的视线停留在他的身上,这个才二十七八岁的姐姐,超过年龄成熟的眼神,他知道来自哪里。来自章凌硕的伤害的成分并不大,他总以为他以前不屑不顾的姐姐是个傻子,是个笨蛋,任全村的同龄孩子欺辱,也不知道,还傻乎乎地笑,忘了她当时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小孩子。
如果说当年章凌硕对她的抛弃是令她伤心的话,而莫家对她视而不见才是毁了她所有的元神与希望。大人的错,全要一个根本没有任何责任的小孩子承担,而这个小孩子原本应该比别的孩子更有资格获得别人的疼爱。
他的母亲要是不生下他,她的处境应该会好上很多吧。
而他对她的恶劣比章凌硕对她更坏,更恶劣。他有什么资格打章凌硕?
“姐姐,你恨我吗?”莫悔开口,这是他从一看到莫回就想问的话。
莫回略显吃惊地看着眼前俊朗的大男孩,摇了摇头。
“不恨。我很开心,这个世上有你。”
“即使我的存在给你带来很大的苦难!”莫悔继续追问。
“你没有给我带来苦难。今天再看到你,我好高兴。我的弟弟懂得保护我,甚至为我曾经受的委屈抱打不平。而你的名字,不正表明了你心里的内疚。莫悔,你没有对不起我。现在我们一家人能这样,我很开心。你不需要对我内疚。”莫回笑笑说明。
“章爷爷把你教得真好。”莫悔突然倒在床上,双手交叉在脑后,用没有防备的姿态看莫回。
“嗯。”莫回浅浅地笑着,唇线柔软。
这个大男孩,如果他很正经地问她,她一定会紧张。但他从进门的状态,一时就像是闲聊,穿着宽松地睡衣就跑到她的房间,聊起本该是这个家最难以启齿的话题,脸上一直没有正经的表情。
“当年你留下的钱,爸和我妈拿了一部分给我出国留学,别的就再也没动过,都以你的名义存在银行里,这房子是爸卖了猫屋山上的林子才建起来的。”莫悔拿过莫回手里的书,神情懒懒地翻阅,眼神自始至终都留意着莫回的神情。
莫回不答话,她不知道怎么答。她没有考虑过。
当年的心情,早已不记得。
人,就是健忘的,当年觉得天大的磨难,天大的委屈,一旦幸福了就什么都忘了。
而这个大男孩,今晚是一直想试探她。
他很聪明,聪明的人大多凉薄,用心眼。
“爸很想你,他老了,固执了大半辈子,要向女儿认错很难。”莫悔继续说,感觉莫回抖了一下。
“莫悔,姐姐很笨,没有你聪明。这些年姐姐一个人待在竹溪镇的小屋里的原因很简单,帮章爷爷守着那幅竹席画,这是他老人家生前没有看到过的。那是我当时心里最后的寄托,原本是想等我死了,就烧了那幅画,让章爷爷也能看到。后来,章凌硕出现了,我心变大了,想有一段关于他的回忆,那时候他认不出我,对我很好……”莫回笑得更柔软,她傻她笨,她很感激她是这样的,能让她获得章爷爷的宠爱,认识章凌硕,她很感激。
莫悔眼底闪过羞愧的流光,他这个姐姐,还是那样直接。
“姐姐。”
“回去睡吧,你今天也累了。”莫回笑笑,把从玩具箱里的小玩具一一放回箱子里。
“我想告诉你,有关爸爸的事。”莫悔定定看着莫回,看到莫回整个人僵了一下,眼里忍不住闪过一抹心疼。
莫回捏了捏自己的手,然后握成了拳,细白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在莫悔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轻声应了一声:“好。你说!”
父亲的事,她都想知道!
“你走的那天,其实爸爸早早就起来了,躺在床上听着你在厨房弄出的轻微声响。他那么聪明,当然看出你不舒服,却拉不下脸走出去。直到你出了门,他才披起衣服出来!看到一桌他爱吃的食物和银行卡,眼泪就下来了。我妈说要去把你追回来,他停顿了很久,准备点头的时候,被我制止了。当时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甚至有了绝望。他什么话也没说,吃了个包子和两口咸菜之后,再也忍不住跑了出去。当时下了雨,路很滑,他摔了好大一跤,趴在地头看着你的背影,又叫不出声音。而你当时也不回头,转了个弯就消失了。”
莫回咬了咬唇,不让自己哭出来,现在的她还只习惯在章凌硕面前流泪,对她的亲人,她还不习惯。原来,当时她不是无人可疼爱,是她错过了回头的最佳时间,是不?
命运,怎么能这样捉弄别人呢?
“然后呢?”莫回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僵硬,一字字像被鞭打出来的。
“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病了,嘴里只叫着一个名字‘慧儿’。腿摔断了,骨头都露了出来!他的手抠着田边的地头,硬生生地往前爬了二十多米,血流了一路,伤口被磨得溃烂不堪。我和我妈还有几个村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抬回来,回来后。他病了整整一个月,醒来后谁也不认识了,只记得你三岁前的事情!”莫悔因那段痛苦的回忆被逼出了淡淡的水光。
“……”莫回的指甲划破了掌心,传来一阵尖锐的痛楚,却始终抵不过脑海中浮现莫悔说起那段回忆的痛!
她的父亲,原来是她把他害成那般的!她还有脸把自己埋进伤心的往事堆里,埋天怨地!她早已是不孝了!
“他这两年呢?还好吗?”她想听所有有关她父亲,她的这个家所有的事情!
“不知道怎么说!他的性子变了很大,估计是变回了他原来的性子!即使凶着脸吼人,也不觉得他可怕,也会笑了!他醒来后,开始画画,在国内已经开办了十几个个人画展!以明亮色调为主,他的画行情很被看好!很多的画都被人收藏了起来,成为在世画家升值较好的画家之一。”
“这真好!”她的父亲原来这么优秀,他之前的人生算是被她给毁掉的吧?二十多年,他的生命价值得到体现的绝佳的二十年,因为她而滞后。
“姐,有机会爸会带你去看他的书房的,到那时你就明白他最满意的作品是什么了!爸,这两年一直睡不好,都是因为想你想得睡不着!我很抱歉,把章凌硕打伤了,但我不后悔这样带你回来!这样至少爸能快乐一点。你不想住我明天找个借口跟爸说,让他释然!”莫悔突然一改之前吊儿郎当的态度,眼神也变得尖锐。但一切只是一刹那的时间,他又笑嘻嘻地看着她。
莫回有种深深的疲惫感,她的弟弟她不熟悉,不了解他,同样他也不了解她。他先试探,再威胁她。他们还建立不起太深的姐弟情感,只靠血脉维持最初的温情和有礼。
“莫悔!我累了!”莫回还是那个直白的莫回。
“你好好休息!”莫悔也不多留,走到房门口时又转头看莫回,坚定地看着仍坐在地毯上的她,“我不后悔今天打了章凌硕!”
莫回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反身带上了门。
莫回面色平静地铺床,躺下。
今天经历了太多情感上的冲击,深深的疲惫覆盖上她的心头,她以为她会失眠,却奇异地一觉睡到天亮,还一夜无梦!
清晨,莫回在癸违多年的鸡鸣、蛙叫声中幽幽转醒,暖暖的春风也吹拂窗帘,传来好闻的花香。第一阵春风吹起,万物也渐渐复苏了,空气里都弥漫起一阵名为希望的气息,让人的心情顿时变得极好。
莫回伸了个懒腰,掀被而起。
她进卫生间换了一套居家的春秋两季适穿的长袖衣裤,还好是可调节的裤腰,否则就浪费了莫家二妈的心意。
脚上穿的是家居的拖鞋,趿着走倒也不会太不雅。
下到大厅,看见莫实平坐在椅子里闭目,拐杖放在脚边,听着收音机,收音机里正播着班得瑞的轻音乐:春天!
美妙悦耳的音符在大厅里静静的流淌着,莫实平的脸上是一种沉醉在音乐的世界里的温和与宁静!那样的父亲,是莫回第一次见到的,陌生却也亲近着。莫回忍不住向前迈了两步,走到大摇椅边。
莫实平听到脚步声时,睁开了眼,看到是莫回时,眼里是一遍儒雅与激动。莫回笑起大大的笑容,双手一如小时候那样对莫实平伸手。
莫实平眼神变得更加生动,颤抖得要起身。
而莫回在他起身之前,上前抱住了他,头枕在他的肩上,小小地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
“慧儿。”莫实平顿时眼眶一热,手环抱住莫回的背。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莫回泪也溢出眼眶。
“爸爸记不住你长大的样子了,不知道去哪里找你!”莫实平无奈地说着。
“是女儿不孝。一出门就忘了给家里来个信!”闻言,莫回的泪落得更凶了,心像被一双大手狠狠地纠住。
“我的慧儿不是这样的人,她很在意亲人。一定是爸爸曾经伤害了你,是不?”
“没有。是我不好,光顾着自己的心情,忘了你,忘了二妈,忘了小弟。”莫回哽咽。
两人抱在一起大有大哭一场的趋势,莫家二妈从厨房里走出,含笑地看着两人,眼里也闪着泪光。她的目光与莫实平的隔空相忘。
随后她轻咳了一声,说道:“你们呀,还像以前一样。是想逼我吃醋还是怎么着!”
莫回与莫实平才破涕为笑,缓缓分开。
“爸,你先坐着。我去为你准备早餐。”莫回吸了吸鼻子,轻声说道。
“好。”莫实平应了一声,手微颤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擦拭眼睛。
“二妈,你和爸聊会天。厨房的事我来做就行。”
“好,都由你来。”莫家二妈说着,忙脱下身上的围裙,“来来,先把围裙穿上,免得弄脏了衣服。”
“谢谢妈。”莫回低头说。
“你叫我什么?”莫家二妈抬起头,眼里的泪水积得更多。
“妈。”莫回又重复了一次。
“哎。”莫家二妈笑起来,泪水跟着笑容一起落。
“我进厨房了。”莫回系上了围裙,转身进厨房。
莫家二妈转头看着椅子上的莫实平,又哭又笑,“你听到了吗?我们的孩子叫我什么?她叫我妈!叫我妈!”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莫实平也笑着点头。
“嗯嗯。”莫家二妈频频点头。
厨房里的莫回看了看案板上的食材,再切了细葱,又打了几个土鸡蛋,用筷子在大碗里细细地搅拌,又撒了些盐,最后把葱也一起撒了进去,直到黄灿灿的蛋液跟葱充分的拌在一起后。她才热油,油冒起清烟,拿起碗小心地倒进锅里,一手提着锅,一手拿着锅铲整理蛋饼的边边。
两面都煎成了金黄的色泽后,她熄火,用锅铲将蛋饼划成一块一块的,方便入口。
将鸡蛋盛盘后,她拍了几瓣蒜,炒了一盘青菜。
最后是热了一个昨晚剩下的肉。
早饭,两道素菜配一道荤菜,倒也简单,养生。把菜都放到餐盘上,莫回端出大厅:“爸妈,开饭了!”
“好咧!”莫家二妈应了声,扶着莫实平到餐桌前坐下后,也进了厨房。莫回正要往外面端粥,“小心烫着!”
“没事。妈,你进来做什么?”莫回问。
“帮你拿碗筷。”莫家二妈从碗柜里取出三副碗筷。
“我来就行。”
“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妈好不容易有机会照顾你,结果还是你自己动手了!”
“我喜欢这样。怎么才三副?”莫回看了看莫家二妈手里的碗筷,家里不是四个人吗?
“莫悔他得睡到中午,不吃早饭。”莫家二妈摇摇头,有点无奈。
“哦。”莫回哦了声,端锅进了大厅。
气氛和乐的早饭过后,莫实平驻着拐杖缓步上楼,莫回在一边扶着。到了二楼,莫实平转向右手边的书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递给莫回。
莫回手微颤地打开门,轻轻推开,对着门的那面墙是一排长长的窗,也安着蓝色的窗帘,窗帘被风吹得上下翻飞,美得像幅画。而偌大的书房,也是一幅又一幅画,除了几十幅字画之外,便是正在创作的画卷和一盒又盒的颜料。
莫回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对书房门口的那一张画是其中最大的画,画里是一个胖胖的孩子趴在地上,嘴里还流着湿溚溚的口水。有那么一刹那,莫回还真的以为那个画里的孩子会从画里趴出来,扑向看画的人。
可见,画得有多么的栩栩如生了。
书房里所有的画都是她,小时候的她,或哭或笑,或站或坐或爬着。笑着时候露出小小的两颗牙,小小的脑袋头发浓黑,最前面一撮还是立着的,额头光洁,小小的眼睛满是幸福的痕迹。
莫回不由自主地走到某一幅画前,画里她穿着蓝色的小背袋裤,脚上有只鞋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剩着光裸裸的小脚丫在那里。她的怀里抱着一个小木雕,低头啃着小木雕地头,小胖手抓得十分用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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