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喧闹声中,周执笏宣布比赛正式开始:“今天的辩题是‘班马优劣’,比赛首先由正方主将立论,时间为5分钟。”
虽然之前江水源一直表现得自信满满,简直视山阳高中如插标卖首,但个中凶险只有他自己知道。就比如说辩题的“班马优劣”,其实很长一段时间以来,绝大多数人的共识都是司马迁比班固优秀,无数名人名言可以引为佐证,就凭自己这四五个人、一两条枪想做翻案文章?难!
再比如说数据库的事儿。
自己说得当然没错,分论点、论证很多时候是比论据重要,但那是建立在熟练掌握很多材料的基础上的,才可以尽情鄙弃堆砌材料的笨拙。可事实上高中生能记住多少东西?又能玩出什么花样?还不是颠来倒去折腾那几句谁都知道的熟腻名句?真正到了比赛的时候,绝对妥妥的论据为王,堆材料就可以把对方轻松堆死。就好像去年淮安府中队首战平桥二中,江水源靠背诵《旧唐书》,把那帮小姑娘欺负得毫无脾气!只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变成别人拿着一堆材料来虐自己了。
然而士气可鼓不可泄,江水源是不可能在队员面前露怯的。相反,他还要想方设法给全队加油鼓劲,营造出胜利触手可及的感觉。而眼下就是最关键的时刻:立论!
立论,通常来讲就是要对辩题进行辨析、给出定义,引出己方主论点,然后再剖析成三个以上的分论点,解释理由,提出论据,最后总结前文,再次重申己方论点。
立论可以说是一场辩论的灵魂和基础,直接决定以后辩论的走向。如果立论出现差错,基本上属于病入膏肓无药可医。所以在立论的时候一定要严谨,既不能被对方挑出毛病,还得为下一步攻防奠定先手,同时还要注重修辞,最好是一连串排山倒海的排比句、或者妙语连珠的引用名句,来个先声夺人。当然,还必须控制好时间语速,说得太快、匆匆结束,不仅浪费时间,观众和评委也听不清;说得太慢,超时要扣分,还影响士气。
端的是麻烦!
所以大家一般都是利用那两个小时的准备时间写好草稿,上场后直接对着念,免得犯错。江水源却很少拿着纸条照本宣科,一来记忆力好、才思敏捷,根本用不着;二来还能给评委留下好印象,印象分不也是分么?
不过今天江水源的立论任务尤其重,因为不仅要把论点说透,还得提早挖坑堵路,把对方预备的杀手锏扼杀在萌芽状态。怎么叫挖坑堵路呢?举个栗子。
某甲偷拿某乙一百块钱,某乙发现后打算当众揭发。如果某甲提前先说:“不好意思,昨天我临时急用钱,刚巧你不在,我就不告而取了。”某乙再指责某甲说:“你昨天偷了我一百块钱。”正常大家就会认为某甲真的是急用钱,某乙则大题小做,有扣帽子的嫌疑。
如果反过来呢?某乙先说“你昨天偷了我一百块钱”,某甲再解释“不好意思,昨天我临时急用钱,刚巧你又不在,我就不告而取了”,大家肯定会认为某甲偷了钱,被抓之后才临时找借口。
这就叫先入为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江水源起身朝评委、山阳高中队和台下观众微微鞠躬,然后声音琅琅地说道:“尊敬的评委、对方辩友,亲爱的观众,大家上午好!今天我方的观点是‘班优于马’。班马优劣之争,在《汉书》尚在雏形时已经出现,东汉王充在其著述《论衡》的《超奇篇》中写道:‘班叔皮续《太史公书》百篇以上,记事详悉,义浅理备。观读之者以为甲,而太史公乙。’这时有幸拜读的人已经认为‘班优于马’。唐代刘知几在其所作《史通》的《鉴识篇》中说:‘逮《史》、《汉》继作,踵武相承。王充著书,既甲班而乙马;张辅持论,又劣固而优迁。’可见浑而言之,‘班’应该指班彪、班固父子及其著述,‘马’则对应为司马谈、司马迁父子及其著述,因为《史记》、《汉书》都是起于其父而成于其子的。南宋时的《班马异同》,在明代被稍加釐订,直接改名《史汉方驾》,可见析而言之,‘班’‘马’则是指《史记》《汉书》中班马两人所撰述部分。两种说法中以后者最为通行,今天的辩题理当以此为准!”
——这就是破题。首先说清楚什么叫“班马优劣”,厘清概念和范围,让人明白辩论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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