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冰冷刺骨,仿佛天降刑罚,折磨有罪之人。盘蜒心甘情愿的受刑,借霜寒麻痹悲恸,但那积蓄已久的深厚情意如山洪怒涛一般,如何抑制得住?
就在此时,他忽然想道:“灰木城中,振英她没事么?城中百姓还有多少活着?”进而又想:“那斗神道:‘女人,麻烦。’他这话是甚么意思?他杀了蛇儿,仅仅因为她是女子?”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蛇帝是因盘蜒而死。
盘蜒全不知这念头从何而来,但就在这绝望的时刻,它从暗处浮现,映入盘蜒心中。盘蜒暗骂自己愚蠢至极:他根本不认得斗神,斗神为何要杀盘蜒的女人?
但万一这念头是真的呢?师妹她此时只怕
盘蜒不愿细想,更不愿耽搁,胸口蹿出一股热气,充斥四肢,眨眼间断骨复原,伤痛缓解。他心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就算敌不过那阎王,也要与师妹死在一起。
他再度深深吸气,让冷冽蔓延全身,冒着大雪,一脚踩入厚厚雪地,慢慢前行。他接连受致命伤,即便他幻灵真气如何神效,少说也要养伤月余,方能尽复功力,此时他已想的通彻,心中反而毫无忧虑,是以并不着急。
雪雾飘舞,阻挡在盘蜒面前,冰山盘旋,迫使盘蜒绕路,不久又走入一大片雪中树林,树枝上光秃秃的,罩着厚重积雪,途中更无半点活物,这是盘蜒一个人的世界。
盘蜒停下脚步,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纷飞,点缀天地,一切宛如梦境,他仿佛仍能闻到蛇儿身上的香气。
那香气弥留在人间,似要告诉盘蜒甚么。
天珑曾说,我是山海间的梦,其实她说错了,山海也是我的梦。梦境叠在一块儿,再分不清彼此,我为山海,山海为我。
盘蜒心生灵悟,黑暗中燃起星星火烛,连成一片,璀璨如星辰一般。
我所欲,山海之所欲。我所行,山海之所行,记得这香气,那是蛇儿的遗物,那是天人合一的门径。
他忽然觉得自己能与那斗神缠斗一番,就算退一步,盘蜒也能将陆振英救走。
他凝立片刻,双腿已完好如初,再过少时,功力恢复小半,他心情也畅快起来,寻思:“蛇儿是阎王,她眼下彻底死了,但再过数十年,聚魂山又会生成一个蛇帝阎王。她仍会是这般样貌么?她仍是这般性子么?她自然不记得我了,可我多半能认得出她。我得找到前往聚魂山的法子,这样便能见到她了。”于是乎心中充满希望。
如此走了大半天,前方悠悠走来一人,那人见到盘蜒,“啊”地一声惊呼,不由自主的抱紧胸前包裹。盘蜒也认出他,正是那九歌派弟子郭小陵。
郭小陵眼珠一转,登时神色平静,不复惊慌,他笑道:“盘蜒师叔,你好,你好。想不到在此再见,我正要返回万仙呢。”他得了那《伶人千变》功夫秘籍,深怕旁人抢夺,故而偷偷溜出城来。
盘蜒心想:“瞧他模样,定然早就离了灰木城,不然定卷入魔猎,万不会如此悠闲。”问道:“途中颇为凶险,你独自一人,未免不便。你一路上可遇到阻碍么?”
郭小陵道:“哪有什么阻碍?师叔放心,我一人决计没事。”
盘蜒懒得管他,加紧脚步,走了过去,郭小陵脸色紧张,牢牢瞪着盘蜒,等盘蜒擦肩而过时,更是肤色煞白,突然一掌打向盘蜒后脑勺。
盘蜒凌空抓起一雪球,扑地一声,打在郭小陵脸上,郭小陵头晕眼花,跌倒一旁,心想:“他他果然要抢我神功。”也不想是自己先行动手。
盘蜒回头看看此人,郭小陵嚷道:“盘蜒,我知道你最隐秘之事,早已告知我一好友,你若若杀我,那人必将这些事传扬出去,要你不得好死!”
盘蜒奇道:“你知道我什么隐秘?”
郭小陵道:“我早一天便离了灰木城,瞧见你你前往那黄泉门处,啊,是了,我听说你既能闭上那黄泉门,定然有开门的本事!你是万鬼的奸细!”他被逼无奈,随口乱编,倒也说的有几分准确。
盘蜒笑了一声,心想:“此人脑子还算聪明。”更不在意,转身便走。
郭小陵心头一宽,暗想:“我可是说中了?不错,不错,此事乃此人软肋,将来大可利用,有他相助于我,我再练成神功,不久便能在万仙中呼风唤雨。”他雀跃不已,爬起身来,乐滋滋的继续赶路。
再走了小半时辰,盘蜒心生感应,抬头一看,只见一道黑影如雄鹰般从空中滑落,那人现出形貌,正是血云。
盘蜒急忙问道:“振英还好么?罗芳林与那孩儿还好么?城中百姓死伤多少?你为何不传心意给我?”
血云叹道:“你功夫越来越高,我实有些怕你,若施展传心之术,反而易被你看穿,还是当面相见为妙。”
盘蜒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以往一直欺骗自己,眼下却已想通了。”他想起那斗神可怖至极的功夫,这才明白血云至关重要,不可或缺。
血云摇头道:“你从心中分出我来,习练夜影离形,我是你的影子,但却早独存于世。我是你的兄弟,但终究大有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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