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芝环格格娇笑,道:“痛快,痛快,看那赤蝇、文秋香痛心疾首、摇尾乞怜的模样,可当真解恨至极。”
莫忧黯然道:“妹妹,你你又何苦如此?即便杀了赤蝇、文秋香,咱们必受天下好汉群起围攻,从此再无安生之处。那赤蝇当年手下留情,对咱们委实不差。”
苏芝环怒道:“你可是糊涂了?我是何等样人?当年在忽必烈身边做宠妃,吃的喝的,穿的用的,皆是世间第一等富贵之物,杀个把下人,更是家常便饭,谁敢多管?偏偏这赤蝇将我迫得颠沛流离,只能躲在深山老林,做个破破烂烂、穷困潦倒的女野人!这等死仇,我非报不可!”
莫忧道:“我俩虽住荒僻之处,可一应器具,皆极贵重讲究,乃是我携带金银所购,你难道仍不知足么?”
苏芝环想了想,道:“莫忧姐姐,我知道你对我不差,但我这人儿,天生要过尊贵威风的日子,不能不受人敬仰崇拜,我整天只对你一人,你纵然爱护我,照看我,我焉能于此满意?”
莫忧出神不语。
苏芝环又喜滋滋的说道:“今次纵然杀不了赤蝇、文秋香,他几个得力干将与儿子、女儿、徒弟,一个个儿都活不成啦,我凭借这大功,去找那邵威灵,在他身边为妾,嘿嘿,又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莫忧轻叹道:“可我心里总难安定,那些人其实并未得罪咱们,为何要因此受苦?”
苏芝环嗤笑一声,道:“姐姐,你见识太差,远不及那邵威灵大人呢。他不是说了么?咱们体内有灵元,一生下来便比常人高贵,就像人对牛羊,牛羊对杂草一般。杀个把无足轻重的人物,又算什么?”
莫忧道:“无足轻重,无足轻重。我我当年认得那人,他纵然已是天神,却依旧竭力救每个无辜之人。”
苏芝环不屑说道:“你仍念着那个苍鹰?你受骗啦,这世间哪有甚么神人?他用障眼法骗你,你心神不宁,这才相信,他绝不能有那惊天动地的本领。”
莫忧苦笑一声,声音竟像在哭泣。
盘蜒不再多听,推开门,站在二人面前,苏芝环、莫忧身躯一震,同时站起。苏芝环眉毛倒竖,表情凶残,大声道:“是你这老鬼!你竟找到这儿来了?”
莫忧手一张,一柄红剑闪着微光,神色严峻,挡在苏芝环面前,苏芝环屏息倾听,发觉周围并无旁人,这才暗暗放心。
莫忧道:“时候未到,你莫逼我兄妹二人!我只找赤蝇算账,也不想多伤无辜!”
苏芝环冷笑道:“晚啦,赤蝇仍到处派人搜寻,便是有心反抗,我要杀了他那女儿,叫他知道教训。”说罢手指一捏,催动邪法。
但她忙了半天,却丝毫感应不到她那散布在外的花粉。她“咦”了一声,冷汗直流,喊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莫忧看了看她,再看了看盘蜒,忽然间,她瞪大眼睛,见到盘蜒外貌急剧变化。
他不再是老书生的模样,身躯变得年轻,眼神变得深邃,表情沉着,但无可名状的恐怖、难以言喻的疯狂、令人胆寒的乖邪,充斥着他的鼻梁,他的眼,他的唇,他脸上的每一处角落。
莫忧开始颤抖,喉咙似被冰凉的刀刃刺入一般。
她想起那千百年前,持续了千百年的噩梦。
那似乎无法终结的囚禁。
那冰冷的池水。
那残忍的神。
那太乙。
太乙缓缓走近莫忧,顷刻间,天塌了,无尽的重量压了下来。
莫忧再无力支持身躯,一下子软倒在地。
太乙道:“顽石,顽石,你变了,你看遍红尘,历经劫难,终于悟到了善。念在你有一丝仁心,我饶过你了。”
他的声音并不冰冷,并不残忍。
反而很柔和。
恍惚之间,那噩梦来了,却又走了。
他是真的么?他说的是真话么?
莫忧不知道,但莫忧唯有相信。
相信这昔日的疯子。
相信这不祥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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