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蜒解开楚小陵身上龙甲,替楚小陵轻按穴位,先吊住他一口气。忽从其胸口处飘出一卷文书,那文书材质奇异,似是羊皮,却历经烈焰而不毁。
盘蜒心中一动,展开一瞧,只见洋洋洒洒,写满刚劲有力、规整挥洒的字,看那落款,乃是昔日万鬼之主金蝉,其文半细半粗,半白半古,想来是金蝉久居北地,文风混杂之故。
金蝉写道:
“离万仙第二个年头,仙殇音容笑貌,犹在脑海,难以淡忘。我受菩提挑拨,误杀万仙真主、至交好友,悔恨无极,然则菩提武功高强,势力庞大,我却又如何赎罪复仇?
菩提此人,道貌岸然,手段计谋皆深不可测,其所在‘破云山’,亦为人所称‘人头山’,常年阴毒彻骨,似有亿万冤魂索命,我猜测其中罪行罄竹难书,然则无人能进其中,自不可知其端倪。
我失魂落魄,行尸走肉,御剑而行,走遍天下,不知觉间,穿过黑草原,来到北妖境地。
恰巧逐水一国,遭遇魔猎,我虽素来不喜北妖住民,但正求死不得,于是仗剑出手,救下数万人性命,我也深受重伤,昏睡过去。
醒来时,得知逐水国百姓救我。我走出小屋,见草地沃土,见平原白云,见群山峻岭,又见妖族妇女孩童,放牧摘果,其笑颜神态,与中原百姓何异?
素来草原以南,论及北妖,皆曰“荒蛮如畜、凶残似兽“,然则当下和睦情景,若非亲眼所见,我必斥之为无稽之谈。
离逐水国,途径刀刃山、焚金原、候鸟谷、啼血河、再至狼行牛亡草原,一路所见所闻,深有感触。
北妖之民,生性暴戾,自相残杀,实为常理,然则论心机,论阴狠,论厚黑,论追名逐利,实无所知。其中男妖雄魔,义气为先,肝胆相照的英雄好汉,不计其数。而其余女妖雌魔,则皆为柔弱善良,爱民如子,重情重义的洒脱之人。
其人一旦以阎王发誓,永不违背。
北妖之境,魔猎丛生,一年中数十万人丧身魔猎之手,虽地广人多,十倍于南,却难由乱返治。且魔猎愈演愈烈,愈发频繁,我观其记载,推演其势,知道一千年后,年死者或至两百万。
北妖深处乱世,朝不保夕,是以推崇暴行,弱肉强食,这也怪不得他们。
为何北境魔猎频发,而南域则鲜有此事?古书记载,盖北妖由来,乃数千年前随蚩尤从聚魂山降世,故与阎王联系紧密,信奉者常办邪典祭祀,由此屏障分离,乱象丛生。又或是北境杀戮频繁,罪恶无数,怨气冲天,才招致阎王留心。
然则实情并非如此。
我钻研数年,历经魔猎,终知真谛。只因洪荒之年,正一真仙祖师与其山海门诸友布下阵法,令南域与聚魂山间壁障浑厚,令北境与聚魂山间壁障薄弱,此消彼长,方才酿成此果。
换言之,以北妖性命,换南人平安。
我明了此节,遂不安:北妖祭祀阎王,活祭同胞,以求魔猎远离,以至于怨声载道,民不聊生,再导致兵祸不断,纷争不休。其本性非恶,而是命运不公,令数亿万良民,生生被迫,成了嗜血好杀的兽类。
随后三年,我继续游览,结交好友,目睹魔猎之外,另有天灾。
此天灾乃是古时传说的黑蛇之患。
初时,此患只零星发生,于荒僻山地,伤人性命,虽不多,可实令人心气断绝,求天也不能救。我曾遭遇一回,惊险逃脱,险些神魂俱灭。
此黑蛇患之害,终将不逊于魔猎,双方若交替,若重合,千万尸骨,必堆积成山,混混血流,必流淌成河。
伤愈之后,我苦思多年,终于明白自己使命。
南边有万仙守着世道,有真仙做法,保佑凡人。那北境群妖,自也需有人统领,有人守护。
既有万仙,那当有万鬼。
我无从破解山海门人法术,但那防备的乃是天外之魔。南边歌舞升平、安乐祥和、无忧无虑之地,却非固若金汤,从大地的另一端,我能将其击溃,将其占据。
从顿悟时起,我抛却了万仙之道,转而谋求更为混乱,更为真实,更为凶险的旅途。
古书曾言:北妖境中有泉,沐浴后可脱胎重生,增数百年寿命。我找到那泉水,当地人称其为黑血潭。
此黑血潭本有诸般妙用,习练各方妙法,但我欲击败万仙,非创立一庞大门派,可与之抗衡,这黑血潭从此将支撑数十万人脱胎换骨,习练高深秘术。
我需要的并非奇变,而是循序渐进。
我找了五年,觅得五位全不会武功,但资质过人的少年,传授自创的坠狱重生功,此法结合北妖秘术,与万仙隔世飞升功夫,可从黑血潭渐渐收获好处。
五人之中,仅一人存活,此人后来练功有成,欲谋害我,被我杀死。
我广收门徒,令其沐浴泉水,发觉这黑血潭与仙露泉不同之处,入泉之人并无代价,手足完好,可醒来之后,心思却变得暴躁易怒,不受管束,连自身亲人也会毫不留情的杀害。莫非此与魔猎、黑蛇侵害有关?或是此地之人本性已变?我不得而知。
能约束他们,令他们臣服的,唯有无上的武功与威严。
万鬼的道路,将与万仙截然不同。从一开始,我便不能流露半分软弱同情,唯有身为至尊,方可长治久安。
我令黑血潭真正起效时,乃是九百五十年前,比之仙露泉晚了数千年,故而见效更快,成效更佳。万鬼经历风风雨雨,飞速兴旺,至今数目已远胜过万仙,我粗略一算,从末至头,共有六十万弟子。其中鬼官一百余人,鬼首却仍唯有六人,此乃天数,此乃地限。
仗此势力,中原诸国不堪一击,万仙也非我敌手。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