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及此处,两人皆默然相对,篝火持续燃烧,木柴噼啪作响,盘蜒又取了些干草,添入火堆之中。
东采奇至今不明白这涉末城主心意:他看似对自己一往情深,倾力相助,言语上更是体贴暖心、关怀入微,然而在某些时候,比如此时,却又似对自己满不在乎。
或许他确是个多情之人,若有机会,便全力追求,若希望渺茫,则见好就收?
但他仍愿跟着她,相助她挑战那不可想象的妖魔,去与那残酷悲壮的命运抗争,他谋求的到底是什么?若不是东采奇的爱,那又到底是何物?
难道他真是个仗义之辈?侠义之士?他一次次派兵远征大漠,以至死伤无数,血染黄沙,为何如今又突然关心起遗落民来了?
侠义,正道,慈悲,杀伐,权谋,利益,东采奇本以为自己什么都看得明白,可一旦深陷局中,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懂。
师兄,你在哪儿?我不想再依赖你,成为你的累赘,可没有你,我像个迷路的孩子,像个沙漠中孤独的旅客。
你说过会自我流放,踏遍天涯,你是看透了世事,故意躲避我的爱,躲避俗情杂念么?
她曾无数次在心中问话,问大地,问苍天,问混沌,问蛇帝共工,问那不知在何处的意中人,在这夜晚,她的思绪再一次跳跃、舞蹈,不得平静,有如这狂热的火焰。
笼梵低哼一声,终于回过神来,他道:“老伯伯,那头冠在哪儿?”
东采奇立即接话,像是急着逃避沉默一般,她道:“头冠已在我手上,你说的那老伯伯是谁?”
盘蜒也问道:“是那巨大的黑胡子老头么?”
笼梵神情萎靡,看清两人,又是惊讶,又是窘迫,道:“蛇帝大人,吴奇城主?”
东采奇道:“咱们已从戴安克尔山峰下来了,你与挖陷子、缠足子都平安无事。”
笼梵羞愧无地,低声道:“我错了。”
东采奇摇头道:“你独自一人,能闯入山峰顶端,已是很了不起的能耐。”又立时板着脸,叱道:“但你不分轻重,一心贪功,险些害了这两个小娃娃,还有你自己性命,你倒说我该如何罚你?”
笼梵一咬牙,拔出腰间匕首,刺向肩膀,盘蜒心知这是遗落民习俗,并不阻挡,那匕首刺入肌肤,深入体内,笼梵闷声不响,苦苦忍耐。
东采奇道:“念在你一片好心,且终究未酿成大祸,这惩罚已然足够,我暂不替你治伤,让你多受些苦。”说罢拔出那利刃,手指虚点,止住笼梵流血。
笼梵良心上好过了些,表情颇为诚服。
盘蜒又问道:“你还未答话,你先前说那老伯伯是何人?”
笼梵乖乖点头道:“正是那高大体壮的黑胡子爷爷,他眼神很怕人,但性子却很好。我先前在那黑树林中分不清方向,是他引我走出,又是他告诉我可潜入地下,一路向上,避过重重灾祸,直至迷雾中。”
东采奇道:“这人很是可疑,他明明身在迷雾中,离深伊头冠近在咫尺,可偏偏不去取,又运功替笼梵稳住心神。”
笼梵道:“老伯伯心肠很好啊,为了救我,不顾宝物。”
东采奇道:“此人眼神很是凶险,不似正道人士,我总觉得他别有用心。我取回头冠之后,他说:‘为何还不轮到我’,这句话颇有深意。随后他便凭空不见,像是幻觉一般。”
笼梵吓了一跳,道:“他是是鬼魂么?”
东采奇道:“若是鬼魂,只怕不能如此现形。”
盘蜒道:“此人身处怪异境地,不在这世道上,或许只能现形少时,确实像是被封在古墓中的鬼怪一般,只是他仍活着,绝非死灵。”
东采奇听他语气,似有所悟,问道:“城主,你想明白了么?”
盘蜒笑道:“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头冠似是封印法器,将他与他的同伙封印在某处。他只能偶尔现形,去指引来此山者设法移除阵法中的头冠,他本人触碰不得此物。然则头冠一去,这老者并未脱困,或许是他另外的同伙得了好处。”
东采奇顿时一震,道:“那咱们取此宝物,到底是对是错?他到底是什么人?”
盘蜒双手比划一圈,道:“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望东采奇一眼,略有迟疑,又道:“他本是凡人体魄,但却又经历畸变,体型扩大,双眼中满是炽热的火焰,很是贪婪可憎。似乎他修炼功夫,面临紧要关头,却始终未踏破那一步”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