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人站在夜色中的庭院里,整个人,几乎都和夜色融到了一起。
文昱不是第一次来赵书棋的府中了。
可是,这位神秘人,还真是第一次见。
“叔父,这位是?”
“这位是军师,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你要听仔细了。”
“是,叔父。”
“你们真觉得那哈有能力成为百夷的王吗?”
黑袍人低沉中又带着一丝暗哑的声音,让人听了只觉得精神一震,同时,身上竟然开始起鸡皮疙瘩了。
文昱下意识里,就有几分躲避这位军师的念头了。
实在是对方的气势太强了。
哪怕根本就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听声音,就能让人有一种卑微感。
“军师的意思是,这个六王子不可靠?”赵书棋才刚刚重新站在人前,虽然这里的人们都不认识他,可平时,还一直是十分小心的。
“此人只怕是难成大器,而且,你们以为就算是他上位了,你们两人又能从中捞到什么好处吗?百夷王族的权力,是不可能轻易地交出来的。就算是交出来,也不太可能会移交到你们的手上。”
赵书棋皱眉,这一点,其实也是目前他正在头疼的。
“可是五王子已经死了,如今百夷,能得到大家认可的,也就只有一位六王子了。其它的几位王子,只怕更是难以服众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想要让六王子上位,也不是不可能。只不过,因为他的上位,你们有可能迎来西京军的疯狂报复,若是如此,你们还执意去支持这位六王子吗?”
这一次,赵书棋没有急着回答他,“依军师之言,我们应该支持何人?”
军师摇摇头,转了个身,“你们支持谁,都与我无关。我只是希望能帮你们找到一个胜算最大的。而目前来看,这位六王子,显然是不合适的。”
文昱一愣,“您此言何意?”
“谁成为百夷的王,对于我,对于索额部落来说,其实都没有太大的差别。只要索额部落仍然强盛,那么,百夷无论是何人为王,都一定会送出无数的珍宝粮食。这一点,我想,不需要我再为你们解释了吧?”
文昱在那一刻,竟然有一种屈辱的感觉。
总觉得自己身为一名百夷人,被人给鄙视了。
赵书棋似乎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想让百夷彻底地成为索额部落的奴仆?”
文昱那一瞬间是被吓到的,感激自己的身体都僵硬了,浑身的血液,也都停滞不前了一般。
若是果真如此,那他们此番行为,岂非是为虎做伥?
“事实上,无论百夷是否发生内乱,面对索额部落的强悍掠夺,你们能做什么?”
这句话,是在问文昱的。
文昱只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似乎是都在叫嚣着,想要攻击这个不停地在口出狂言的神秘人。
他身上的敌对气息,自然是瞒不过黑衣人的。
他低低地笑着,声音嘶哑而难听。
文昱没有看到他动手,事实上,他或许是真地没有动手,可是他就是突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喉咙处一下子被人收紧了,巨大的窒息感,一瞬间袭卷了他身上所有的感官。
而赵书棋则是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军师!”
随着他的这一声急呼,文昱觉得自己的呼吸似乎是顺畅了许多,而那位神秘的黑袍人,仍然还站在了距离自己约莫有丈余的距离。
“年轻人,太轻狂了,没有好处的。”
这话,显然是在针对文昱的。
赵书棋略有些不满地回看了文昱一眼,“你先到屋里等我。”
“叔父?”
“进去!”
文昱不敢再有其它的想法,只是略有些不甘地看了黑袍人一眼。
院子里传来了数声虫鸣,黑袍人似乎是开始享受这样的夜色了,头微微扬起,看向了那并不怎么明亮的月亮。
“文昱是你的侄女婿,他也是百夷王族的后人,或许,可以争取一下呢。”
赵书棋听到这一句,自然是心动了。
若是自己的侄女成了百夷的王后,那么,自己必然可以再重掌兵权,哪怕是不可能再掌兵二十万,可是至少,绝对可以成为一名在百夷呼风唤雨的将军的。
“百夷王族的人,岂是那么容易被杀光的?”
“也不一定就非要杀光他们。只要有人能证明,文昱的生父是百夷先王,那么,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赵书棋一脸震惊,只觉得自己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之事,“这怎么可能?若是真传出这样的消息,那文昱岂非成了一个罪孽?”
“不会。只要文昱的生母承认,这个孩子才是真正的六王子,那么,这一切,自然也就顺理成章了。”
“什么意思?”
赵书棋的脑子里已然有些懵了。
主要是没想到这位军师竟然能有如此奇特的想法。
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说说就有人信的?
“这,这不可能的!”赵书棋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出声否定了,“公主已经死了,就算是她还活着,也不会答应的。”
“不,她会答应的。”
虽然看不到黑袍人的表情,可是他的声音里流露出来的,就是一种无比坚定的笃定。
“自己的儿子可以成为百夷的王,长公主又为什么不答应呢?而且,之后文昱成为百夷王之后,也仍然可以以养母的名义,册封其为太后,享受无上的荣耀,长公主又为什么不愿意呢?”
“这,这简直就是太匪夷所思了。这怎么可能?而且,六王子在宫里头养了二十多年,一直不曾有人非议过他的身分,怎么会在这个时候传出这样的秘闻?这根本就无法取信于人。”
黑袍人再次低低地笑了,“赵将军,难道你忘了,真相是什么样的,其实从来都不重要的。”
赵书棋只觉得后背一凉,总觉得黑袍人这话,是在暗示些什么。
“当年大夏的嘉恒帝是如何登上帝位的,你会不清楚吗?连遗诏都可以伪造,还有什么是不可以的?真相重要吗?重要的是,臣民们相信的是什么。”
赵书棋一下子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当年如此隐密之事,他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简直就是太难以置信了。
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久到连他自己都忘了这回事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再将旧事重提,而且还说地这般详细且笃定。
“你?”
“不需要置疑我的话,路,我已经给你们指了,要不要用,关键在于你们,而且,我相信你应该知道,我们合作了这么多次,我没有一次是害你的。哪一次,不是站在了你的立场上在帮你?”
赵书棋沉默了。
的确,认识他这么久了,他的确是从未害过自己。
连当初自己养私兵的事情,也是经由他来想办法瞒下的。
当然,当初他也曾提醒过自己,事情一旦败露,等待他和赵家的,将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可是这些,在当时,他都觉得是无所谓的。
因为天高皇帝远,再加上了他们赵家和皇上的关系,所以从来没有觉得这会是一个问题。
直到后来,事情真地超出了他的掌控。
即便是在江南,自己能逃出来,还是多亏了他的提醒。
事实上,他觉得军师也完全没有必要来害自己。
图什么呢?
自己身上,并没有什么是可以让他心动的了,不是吗?
可是,让文昱假冒是真的六王子,这怎么能说得通?
仅凭着长公主的一己之言?
关键是,长公主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