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除夕,临安处处张灯结彩,城楼上都挂着红灯笼。
北璃军中也布置得喜气洋洋,起义军没有动静,临安城中的粮草也快运来了,一切毫无问题。
在战乱之中,这样难得的宁静让人产生错觉,好像战争已经过去了似的。
临安城已放了三日的烟花,驻扎在城外的顾述白等都听得见声音,可想宁承治此刻有多放松,沉浸在过年的喜意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能得到片刻喘息之时,异变陡生!
“报!西昆大军偷袭西面边境,直犯我渭州城!”
渭州是东灵边境城池,离竹关不远,是此次东灵划归北璃的十座重镇之一,地理位置十分险要。
如今渭州在北璃军队的实际控制下,西昆不打竹关偏打渭州,显然对如今东灵存在的三个政权有了偏向——
偏向起义军,与东灵朝廷和北璃为敌。
“将军,这可怎么办?”
严铮立时警惕起来,自从顾述白提醒过他一次之后,他一直防备着殷朔的起义军会在年关之下偷袭。不想千防万防也没防到,不是殷朔而是西昆!
顾述白思忖片刻,“先不要慌,这不是什么坏事。”
“怎么会不是坏事呢?南有起义军,西有西昆大军,我们现在被夹成了犄角。偏偏宁帝还不肯开临安城门,万一两军同时进攻我们连个退路都没有!”
顾述白摆摆手,回到大帐的沙盘前,“驻守在渭州和其周边二十里远的城池,加起来有多少守军?”
严铮道:“幸好我们没有掉以轻心,留的守军不少,可加上二十里以内的也不超过两万人马。”
顾述白微微颔首,“我之所以说西昆进攻不是坏事,是因为这代表了殷朔的黔驴技穷。之前我一直在想,起义军战力薄弱又没有经受正规训练,根本就是一盘散沙,殷朔难道不知道靠他们根本敌不过北璃大军么?”
他唇角微翘,“我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招,没想到还是走了勾结西昆的老路,试图用外来势力牵制我们。”
但不知他这回是和谁勾结,仍是昆吾伤吗?
顾述白一时未敢定论,只道:“先不要慌张,速派探子打听清楚西昆朝中对于此战的安排,最好查到殷朔和西昆往来的线索。因眼前利益而结合的同盟并不可靠,我们大可各个击破。”
话音刚落,忽见迟飞从帐外匆匆走来,面有不安的模样。
“将军,朝廷允诺卖给我们的粮草迟迟没有送来。末将已派人催了数次,皆被打发了回来。说是打点那么多粮草需要时日,眼下是年关没有那么多人手,叫我们再耐烦些。”
显然,这个理由说服不了迟飞,再说服不了顾述白。
严铮道:“他们不是满口答应要卖吗?连定银都收了,这会儿三推四推的什么意思?将军,之前宁帝死活不肯开城门让我们进去,这会儿又不肯把卖给我们的粮草送出来。你说他会不会是后悔了,觉得我们北璃大军比起义军更厉害所以迷了心窍想回头对付我们?”
他的话听起来荒诞不羁,可帐中众人都知道,宁承治就是这么荒诞的一个人。
尤其是眼下兵荒马乱、危机四伏,那个原本就不聪明的帝王越发神经兮兮,担心旁人把他赶下龙椅。
沉默片刻,迟飞道:“将军,不管朝廷是怎样想的,眼下关键是军中粮草问题急需解决。我们的粮草只够不足七日的用度,要尽快想办法补充粮草才是。”
“七日的用度?”
严铮愣了愣,“怎么这么巧,七日后正是除夕。”
难道要让全军将士饿着肚子过年吗?
顾述白摆摆手,“不必胡思乱想,年下临安事务繁多,来不及打点我们的军粮也是寻常。三五日后必定能送来,放心吧。”
“将军……”
迟飞隐隐觉得不妥,想再劝说顾述白什么,后者的态度却很坚决,“此事不必再议,下去忙你们的吧。”
顾述白很少这么独断,而他做了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改变不了。
迟飞闷闷不乐地出了大帐,心中仍然牵挂着军粮之事,严铮跟在他身后走出来,明白他的心思。
顾述白平日的确不这样的,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迟飞,你也别担心了,将军既然这么说了那军粮一定会给咱们的。将军是不会错的,你要相信他。”
严铮嘴上这么说,自己心里也疑惑得不得了。
迟飞无奈一笑,“我再派人去催催城里,让将士们不饿肚子就好。”
……
一骑快马朝镇江而去,一路持金令过了层层关卡来到镇江,直奔官邸。
镇江如今是昆羽扬守着,听说有人持顾述白的金令前来,立刻命人将他带了上来。
来人不多言,只递了一封书信给昆羽扬。
昆羽扬展信一览,顿时露出明媚笑容,“我等这一日已经很久了,终于可以一偿宿愿!传令下去,即刻领兵赶往渭州!”
信使躬身退出,乘上来时的快马,不自觉摸了摸怀里。
那里头还躺着另一封信,和他方才递给昆羽扬的几乎一样。
“驾!”
他挥鞭一指,马蹄继续朝北而去。
除夕之夜。
临安城的烟花更加盛大璀璨,在漆黑的天幕绽放之时,像是野兽遍布的黑夜中刚出生的小羔羊尚未睁开眼一样,天真地叫人无暇欣赏美丽。
整座城池被红灯点缀着,一直连绵到城外的北璃大军,欢声笑语却没有随之传到城外。
将士们围着篝火看城中的烟花,帐中挂着零星的红灯,映着将士们的脸并不愉悦。
严铮不看那些烟花,“哼,这会子宫里肯定在放烟花吃宴席喝酒呢,国难当头还有这个玩乐的心思,却不肯把军粮给我们!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咱们是来帮他们的!”
已经七日了,什么人手不足之类的鬼话,显然是借口。
不过是用这等卑劣的借口拖着他们,故意让他们粮草殆尽军心不稳,直到完全失去战斗力罢了。
寂静的营地空有红灯和春联,却没有欢声笑语,忽然,一阵横笛悠扬之声传来。
将士们下意识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只见山坡上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站在那里岿然不动,手持横笛姿态优雅,笛声清丽而不显悲调,吹的正是一曲小团圆。
这曲子本是一家团聚、花好月圆的意境,对这些在异国他乡过年的将士们来说,也算得上一丝安慰。
将士们出神地听着,严铮索性把军中的鼓也拿来,敲着节奏同那笛声呼应。
鼓和横笛搭配在一处,实在不伦不类。
将士们不由好笑,又找起身边合适的东西一起打拍子,气氛顿时热闹活跃起来,还有人低声哼起了歌儿。
严铮手里有一搭没一搭得敲着鼓,看似随意,眼睛和耳朵却丝毫不放松地关注着山坡上吹笛之人,注意他的每一个音律变化。
就在他吹到第二遍的宫音时,忽作变徵之声音调凄厉!
严铮飞快双手擂鼓,鼓声快而响亮传彻军营,那是他们再熟悉不过的出征鼓音!
“全军出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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