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本是在外公的怂恿下,试穿了做好的新衣,看着外公兴奋地换好衣服后盯着他的眼神,似有千言万语就是不自己开口,愣是让他猜,他本想当做没看见,却也知如此外公会一直欲言又止地盯着他。
他明白外公什么意思,无非就是要人夸夸,外公就是如此,外人看来很是高大威猛不苟言笑,却不知实是固执的紧,又颇为幼稚,在他认为该坚持的地方往往随意的很,不该坚持的地方却往往很认真,每次爹爹给他做了新衣都如此,也不知哪来的精力。
他虽也喜又有了新衣,但前段日子已得了一身,心里既不想让爹爹破费,自然有些纠结,但也知向爹爹提议暂时不用做新衣,爹爹也不会同意,比较开心的是这次爹爹自己也终于舍得做了一身新衣,棉被也有新的可以盖。
以往他们只有几床旧棉被,盖的多不舒服,盖的少了又会冷,据说他娘倒是有几床好棉被,外公也让她拿出来,看他娘不为所动起了为他们买棉被的念头,见他和爹爹都不想要才歇了心思。
他自懂事后从不会主动踏入他娘亲的卧室,小时爹爹去送豆腐,他一人在家还会好奇地到她屋里四处瞧瞧,那屋的东西在他看来都十分珍贵,就连被子都比自己的软,有次他不小心在上面睡着了,醒来就看到娘亲坐在桌边,双眼无神地望着他,那样的神情在他看来有些害怕,他不知说什么,蹑手蹑脚地下来之后,不安地盯着娘亲,却不想那人见他瞧过去,忽地转了头,将脸撇向一旁不再看他,他既害怕又伤心,良久后见那人顾自出了门,才回了爹爹的屋,打那以后他就再不愿去那屋。
白天见爹爹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们,外公还在一旁别有用心地夸他新衣做的真好如何如何,好话不带重复,也没见外公卖肉这般耐心过,每次卖肉也不吆喝,坐等人上门,没人他就等着,不耐烦了就回来,肉没卖完就拿回给爹爹自己做了吃,因着他外公,猪肉其实他没少吃的,好在听爹爹说外公卖的肉新鲜,又不会那么斤斤计较,有不少老客户。
外公花钱向来大手大脚,从不知攒钱,不是吃酒就是给他们买东西,要不就是给他许多零花钱,他知道外公是因着娘亲感到愧疚,每次爹爹见劝说不动,只好将外公给的钱单独存放起来,外公他自己却从不知。
他有时都羡慕外公想事从来很简单,做事向来不复杂,对他们好了就是真的很好,掏心掏肺的,你拒绝他会跟你闹,跟你吼,气的狠了反倒会沉默不语。
他还小时有许多事不明白,不明白为何他的爹娘总会沉默而过,相视却如不见;不明白他的娘亲为何从不抱抱他,也不叫叫他;不明白他的爹爹如何做到从不生气,总是任劳任怨;不明白他的娘亲又是为何常常不见踪影,在家又时时不语;不明白他的外公为何明明对他很好,却又总是满怀歉意地看他。
不明白的事情太多,又没人向他说起,对于村中偶尔听来的流言半信半疑,听的多了,不是一个人,也不是几个人,而是好多人时,自然也就慢慢信了,姑且不论娘亲,那时是他对外公第一次生了气,他最爱的人是爹爹,却不想是外公将娘亲赖给了爹爹,他那时只是感觉外公太过分自私,爹爹太无辜可怜,却没想过如果不是这样就没了自己。
许是那时听的多了,压抑的紧,忍着心里的异样,将外公再一次到来时,往日他很欢喜的糖葫芦狠狠地丢在了地上,并冲外公吼着听来的言语,他记得那时的外公并没有多加辩驳,只是从来亮晶晶的眼睛黯淡了许多,捡起地上的糖葫芦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明明往日很高大的背影,那天却显得格外单薄。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