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欣然应该想到云萱也会在医院里面的,江叙受伤她怎么可能不来。虽然江叙是自己坠下楼去的,但也和她脱不了干系,如果不是她捅了他一刀,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想掉头就走,可是晚了,云萱已经看到她了。
刘怀玉走上前问江宗临,“江董事长,江叙现在没事吧?”
“刚动完手术,需要在重症监护室里观察一段时间。从这么高的楼掉下来,能捡回一条命真是万幸。”
“是啊,听说刚好摔在了别人搭的棚子上,才幸免于难,要拿什么感谢搭棚子的人才好啊。”
男孩抬头仰望天空,雪花落进眼睛里,睫毛抖了一下,视线渐渐模糊起来,仿佛看到那个美丽的女人在天上哀伤地哭泣,她惨死的场景仍在男孩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每当半夜的时候挣扎着醒来,满头大汗、精疲力竭,四周寂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害怕无助时只能蜷缩起来,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她在梦里不断责怪着男孩,为什么不替她报仇,为什么,为什么?可是她临死前是希望最宝贝的儿子能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的啊,她说:“我的孩子,我爱你爸爸,但我更爱你!”
“妈妈,对不起,我不配做您的儿子,我还有什么资格幸福快乐啊!”
男孩扣动了扳机,朝他开了一枪,子弹打偏了,有惊无险地擦着他的胳膊,打在了墙面上。这个时候男孩反而笑了,笑着眼泪流了出来,流到嘴里,尝起来咸咸的。他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却感觉有股莫名的情绪涌了上来,鼻子酸酸的,有种想掉泪的冲动。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来不及多想便扑过去要夺下男孩手里的枪,可还是晚了,只见男孩举起手枪对着他自己的胸口,嘴唇翕动着,听不清在说些什么。枪声惊飞了停留在电线上的乌鸦,男孩的胸口开出了一朵血红的襟花。
“不要!”他正好接住了男孩倒下来的身体,男孩的身体很烫,他的身体却冷得像一块冰,他紧紧抱住男孩想汲取一点温暖,反而越来越冷,冷得瑟瑟发抖,他以为从那之后,自己不会再有冷到连血液都要冻结的感觉。
男孩攥紧他的衣领,凑近他耳畔轻声地说:“谢谢你”,咳了一口血,指节捏的泛白,“还有对不起……”手无力地滑下来,未说完的话没有办法再说出口,流出的血液染红了积雪。
他木然地拭去男孩嘴角的血,不可抑制的悲伤汹涌而来,红得像血的眸子有泪花在闪烁,眨了下眼睛,流下的泪竟也是红色的,所有的画面都定格在了这一瞬。
宗旭尧猛地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到天花板在晃动,节能灯光刺得眼睛生疼,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夜晚睡觉没有关灯了。尽管他脸上冒了很多冷汗,鬓角的头发都湿了,还是裹着被子浑身发抖,仿佛对梦里的自己感同身受。过了一会儿,寒意渐渐消退,随之而来的是脑仁一阵一阵地疼,许久这种症状才得到缓解。他翻坐起来,对着床边的镜子把刘海撩了上来,仔细看了看,眼睛除了没睡好多了血丝和淡淡的黑眼圈之外,并没有什么异样。宗旭尧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遍,梦和现实都分不清楚,最近是怎么了。
突然,一道闪电出现在窗外,接着“轰隆”一阵雷鸣,下起了暴雨,狂风把没有关好的窗户吹得嘎吱作响,“砰”地一声巨响,窗玻璃碎了。过了半分钟的样子,旧得发黄的灯泡闪了几下便灭了,房间里立即陷入了黑暗,宗旭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捂住耳朵,蹲在床边害怕得不知所措。黑暗吞没了所有光亮,他感觉呼吸都要困难起来,没有比紧紧缩成一团更让他有安全感,如果渺小如一粒尘埃就好了,这样藏在夜里的妖魔鬼怪就找不到他了。可现实并非他所想那样,假如人真的能随心所欲,那么恐惧就不复存在了,人可以很强大,也能脆弱得像布满了裂纹的陶瓷娃娃,轻轻一碰就碎了。
“阿旭,你还好吗?”门外传来阿婆急切的叩门声,“阿旭,给阿婆开开门”
“嘿,小崽子,你爸爸大概不会来救你了,真狠心呐。”
宗旭尧的脑子开始混沌不清,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年那个地下室里,那里有巨大的铁门,铁门生锈了,结了很多蜘蛛网,里面有一股常年不见天日的霉味,灯光很暗,几乎看不清别人的脸,但可以确定的是地上有血,因为自己不小心弄破手指时,流出来的液体就是这种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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