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南地区的铁轨,大多时候,它们都是孤独的,默默无闻,就像地表两道苍凉的皱纹,这里的班次很少,差不多一天只有一趟两趟,不像京广线,深沪线什么热门线路,一天到晚都有火车在它躯体上不停的奔驰,你方跑罢我登场,在山间,在旷野,“吭哧吭哧”声不绝于耳。在这里,两根铁轨,静静的卧在那里,默默的等待,等待着那千钧力量从自己细长的身上碾过,发出隆隆的声音,它还能听到上面车厢里传出来的人的说话声,欢笑声,服务员推着小车的叫卖声,然而,很快的火车就过去了,留下一丝颤音,标明有这样两个钢铁物体曾经亲密接触过,又分别了。
一只老鼠,一只很小的老鼠,(它还是得被人们叫住老鼠,而不是小鼠,)出现在了铁轨上面,它尖利的细爪抓住光滑的铁轨表面,在上面快速奔跑,满心好奇,这应当是一只刚走出家门的小老鼠,对这长长的铁轨产生了浓厚兴趣,它时跑时停,它一定奇怪这冰冷的铁家伙怎么会没有终点,好似没完没了的长。
忽然间,小老鼠感觉到了一股巨大的震动从身下的铁轨传来,它一阵颤栗,像触电一样的翻滚下轨道,很不幸,它没有跌落在轨道之外,那样它还能逃出生天,回归老巢,但是它掉在了两根铁轨之间,轨道之内,这时前方传来一种凶恶动物的吼叫声,可怜的家伙它在横木和横木之间的石子里仓惶逃窜,目标正前方。它看不清安全的距离其实很近,就在方寸之间,因为它的眼睛几千年来没有进化,它几千年来皆是如此:鼠目寸光。
一个不知比它大多少万倍的巨大身影遮蔽了它,一个不知超出了它多少万倍承受能力的声音震撼了它,这声音和这身影绵绵不断,好像永久都不会终结,这只老鼠没有等到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它很快的七窍流血,被这种天摇地动震的一命呜呼了。
“小奇,你真有把握能把小茹给秦璐带回去吗?”在车厢里,小强问一直看着窗外的朱奇。
“没有哇,”朱奇摇摇头,“我一点把握都没有,可是我不对秦璐阿姨那样说,又怎么能安慰到她呢?她那时的表情让我想起我妈去世前的模样。我只能那样说道,才能让她安下一点心来”
“你妈去世?”小强疑惑的问,“你不是说你妈在你三岁时就去世了吗?你能回忆起当时她的样子?”
“以前不能,现在可以了,”朱奇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现在我可以很清楚的记得当时场景,我妈躺在门外的一块木板上面,上面盖着一块雪白的白布,我爸请了河对岸的刘瞎子他们来给妈妈超度,锣呀鼓呀敲了三天三夜,我被他们领着,跪在地上,给妈妈磕了三个响头,后来是秀珍阿姨扶我起来,当时她的眼睛红红的,当时我爸给许多邻居都借了钱或东西,其中朱支书家里借的最多,一连还了好多年才还清----”
‘小奇,不说那些过去了的事道,“毕竟,那些都过去好多年了。”
“我懂你的意思,”朱奇摇摇头,“小强哥,我现在不是悲伤,你不知道,我在几年之后,常怀疑我妈对我到底好还是不好,但一直得不到一个证实,现在我能够回忆起来,才知道我妈对我是很好的了,我永远记得她走时拉住我手时情景,现在我在心里祭奠着她,也是对我以前的怀疑一个纠正,在我看来,世上没有一个妈妈会对自己儿女不好的,所以我看到秦璐阿姨那副伤心模样,就暗下决心,一定要把小茹给她带回去,让她们母女相认重归于好。尽管没有把握,但仍要勉力一试。”
“这个事可以先放一放,”小强说道,“你别忘记我们前来的首要任务,是帮助警方,争取破获这里的毒品交易,将从事多年毒品经营的苗氏家族绳之以法!”
“我知道,”朱奇点点头,“这两件事并不冲突,小茹跟张通来到这里,一定会和苗家扯上爪葛,另外我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找到我的爸爸,不管他是生是死,都要找到他!”
“但愿他还活着,”小强拍拍朱奇的肩安慰他道,“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会有奇迹发生的,”话尽管这样说,但小强也知道希望渺茫,如能从千仞岗上跳下不死,这世上恐怕就没有不死之人了。
“火车是明天凌晨六点钟到吧?”朱奇问道。
“是呀,你都问过我三次了,”小强笑着说,“你不用那么性急,急也没用。什么事都有它的程序,得一步一步的来。”
朱奇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自己是问过三次了,他看着窗外的景物慢腾腾的往后退去,心里真有点着急,恨不得自己下去推火车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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