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点十分,一天当中最热的时刻,山坡上的昆虫都钻进草叶子下面去午睡了,我叼着一根草,偏着脑袋看着天空中的一片云彩,我爹这会儿应该已经到学校了,恐怕这次我爹也难保我,我怕多管闲事儿都管到校长头上了,虽说校长有几分惧怕我爹,他知道我爹的脾气,过去的岁月里,我爹曾经把他抽了个半死,从此以后他看见我爹便有几分畏惧。
所以我也要正面面对,我爹说过,无论怎么样,你必须要自己站出来承担责任,于是我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朝学校走去,我先回了一趟班级,桑榆正在问狗二我的行踪,狗二肯定知道我去了小山坡,但狗二知道我的秉性,这个时候我更想一个人静一静,他俩看见我以后马上过来问我见校长的事情,我没说什么,只说我可能要辍学了,然后我便去了校长办公室,在走廊里我遇到了班主任,班主任的脸五色俱全,她的如意算盘终于要实现了,清理门户就在今天下午。
校长办公室的门紧闭着,隔着门我听见校长在和我爹谈话,我立在门外,开始考虑我未来的人生,真的,在学校的时候我从来没想过我的将来如何,狗二说咱们无论如何也要混一个大学文凭,如今好多三流大学办学并不是为了真正意义上培养人才,而是为了办学校赚钱,就算高考考150分也能入学。
现在,我真的要想想我的前途了,如果今天我辍学,那么首先我跟着我爹回家,然后在家里务农一年,说不定冬天的时候我会踏上火车然后开往南方去找一份苦力的工作,但这也没关系,我还年轻,我有的是精力工作。可从此我再看不到桑榆,她坐在班级里学习,我在建筑工地上搬砖,生活朝两个终极走去。
校长办公室的声音忽然变得大了起来,我爹和校长的声音都很激动。
校长说:如果不是看在大集体时期,你儿子早就被撵回了家,现在不要总提过去,以后也不要再提起。
我爹叹息一声说:在生产队时,我辍学放了猪,现在绝不能让娃再回家放猪,再留他一次,年底的时候我杀了家里那头猪,四条猪肘子全是你的。
校长说:跟猪肘子没关系,你说我管不了你儿子,我怎么教育其他的学生,班主任也为难呀!老夏啊,我看你儿子和你一样,都是放猪的命!
我在门外差点儿忍不住冲进去,但我知道,即使我冲进去做出不理智的事情,结果会更糟糕。
我爹说:唉,啥命我不知道,高中毕业以后就是放猪我也再没啥说的,可如今一定要让他读完高中。
我明白了,我爹在生产队放猪,校长后来去读了个中专就走上了仕途,我爹心想,读完高中起码文化水平就要一个稍微高一个层次,那时候即便我自己到社会上闯荡,好歹也认识个一二三,我爹真是用心良苦啊。
校长说:好吧,老夏,我再给你一个面子,但是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你让你儿子给班主任道个歉,我这里无所谓,下次再犯,老夏别说我不给你面子。好了,我还有事,你请回吧。
我爹走出来,看见我在门外立着,他什么话也没有说,拉着我走出学校,他站在我面前说:校长抽烟关你屁事,你给老子管的到是宽,回去给班主任道歉,别再惹事儿,这不是生产队,这是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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