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的雪未消,季成难得留在家里陪春福,不时贴着她的肚子轻声说两句,憨傻的像个孩子。春福吃不得油腻调味重的东西,他许是在京城学了些手艺,变着法儿的给她做吃食。家里值钱的东西不少,季成捡着用,旁的连看都不看一眼,倒真是一门心思打算过现今这日子的。
两人难得温馨的日子偏偏添了那个眉娘过来倒是不美了,春福真是哭笑不得,她还是头回见这么不顾脸,硬生生扒着人家男人不放的。春福倒是不怕,那眉娘只在季成在家的时候才会来,虽说有些不好,可见季成将她收拾得灰头土脸还真有些趣味。
季成哪舍得春福去费嘴皮子动手,更何况她是双身子,摊上这种事他生怕她给气出个好歹来。说起来季成也不过是皱着眉头训斥了她一回,那是他能想出来的最难听的词了,只是这眉娘却能雷打不动的继续同他说话,倒让他真想提着棍子打了。
自打眉娘上门开始季成就多留了几个心眼,他这辈子也就乐意猜春福一个女人的心思,别人与他来说不过是一阵风,随你刮到东南西北,他怕这眉娘存着歹心害到了春福,说与春福听却将她逗得大笑不止:“季成,你是不是被眉娘给搞昏头了?别怕,有我在呢。这种事与你们男人来说还真难办,不管占没占理,你要动手打她别人只当是你的不对。况且打女人总归不好听,没必要因为她掉了价,她要再来,你看我怎么收拾她。”
春福知道眉娘这种不顾脸的人你与她说什么话都是白搭,必须得捏住她的软肋往死了捏才行,她这边还在想着怎么对付人,村子里却已经炸开了锅,连生嫂隔着矮墙唤他们两口子,眯着眼乐:“看把你两口子给愁的,知道你们两都是体面人,遇上这种泼皮无赖可够糟心的。我刚听人说,春菊倒和这女人打起来了,一块瞧瞧去。”
季成和春福不爱掺和这种事,只是乍一听有些楞。季成这两天在家,那眉娘跟早起的公鸡一样,准时来跟前凑着,怎么好端端的又和春菊闹上了?季成看春福眼睛里亮光灼灼,抿紧嘴扶着她的腰说:“那就走吧,咱们说好,看一会儿就得回来。”
三人还没到大槐树就见旁边围了一群人,春菊尖着嗓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传得老远,眉娘不反驳只是哭,明眼人一看就知是狐媚子勾人的手段,哭弱好巴住男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凡有理的人总爱把事放到大槐树下来解决,许是仗着人多好落对方的脸子。季成却后悔了,孩子也才满三个月,走这么远的路他怕春福吃不消,看她一脸天真烂漫的孩子心性,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要说这事确实不关眉娘的事,是季坤眼睛不规矩,瞧着人家生得貌美如花动了别的心思,哪知眉娘眼里只有季成,正想办法怎么好将人勾上,却给春菊揪住了辫子,顿时掀起了惊涛骇浪。
春菊这些时日正因为季坤不愿意给她名分而心头窝火,加之生了孩子脾气更像是一点就爆的炮竹,不痛不痒的吵闹,季坤听得烦了不是睡觉就是躲到外面去,完全不招架。她在家里抱着孩子又哭又骂又气,那个混账却在外面又瞧上别人了。她跟在后面瞧了,那女人年轻漂亮,更激起了她心里的火气。她早就没了脸还要什么脸?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她让全村的人看看,他季坤是个什么样的人渣,他季二叔又是个什么人。
春菊一路将眉娘从她家里扯到了村口,眼瞧着围过来的人越发多,胸腔里的怒气一瞬间全部爆发:“我看你是个天生勾人的狐媚子,成天就想着勾男人。你男人死了就开始惦记别人家的了?我看你男人活着,你也不是个安分的人。”
眉娘被她抓着头发,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破了,费力地睁大眼想在人群中找到自己想要依靠攀附的人,好看的脸上楚楚可怜,声音里含着哽咽:“我才搬回村里几天,又不认得你,你怎么胡乱骂人?大伙可要给我做主呀,快些放开我。”
春菊哪能放过眉娘?她心里憋了那么久的气,再不发出来,她会死的:“我让你勾男人,你个不要脸的寡妇,我看你没了这张脸蛋还怎么勾男人。”她的指甲长又利,一抓就是一个血道子,眉娘再怎么躲也躲不过春菊的手,本就狼狈的脸上如今更是可怕。
春福他们来的时候正巧看见这场景,人们倒是劝着春菊,说眉娘是什么人大家伙都知道了,也不要做的太过分了。哪知春菊听到这话更是恨得厉害,一用力扯了一把头发下来。眉娘发出凄厉地惨叫声。
“这……春菊打起来这么没轻重,怎么看都像是要把人往死里打。”连生嫂砸吧砸吧嘴,她虽然脾气大,以前也和人动过手,也不过是你怎么来的我怎么还你,像春菊这样的倒让她开了眼。
季成攒眉看了一眼,拍拍春福的肩膀说:“看过了,咱们回吧,我认了几个字正好交给你和孩子。”
春福上一次见春菊就觉得她有点不对劲,这会儿更觉得她病得不清,忍不住叹口气点了点头。同岑牛和离,与季坤这么不清不楚地待在一起别人不当一回事,对于春菊来说却如千刀万刀般刻刮在心上,这样的疼痛看不见却痛的撕心裂肺,她也不过是个弱女子而已会被这种疼痛逼得爆发不足为怪。
女人总是为了男人将自己逼至绝境,不管是这个时代还是久远的以后,太过认真的人总容易得到惨淡的下场。春福心里也觉得烦,生怕给自己腹中的孩子造成坏的影响,点点头。
季成将她身上的衣裳拢紧些:“天冷,我觉得你还是穿得单薄了,我背你走,这样就能快些回去。”
春福刚想说没事要拒绝,那眉娘却是眼尖地看到了季成,宛如被针扎了屁股般的鸡嗓子尖锐刺耳:“季大哥救我一把,季大哥。”
春菊只当是季坤来了,她还以为季坤不敢来,谁知抬头却是季成,冷哼一声:“真是骚婆娘,你是不是想把全村的男人都勾上你的床?这人你可得多使点劲,人家有的是钱,说不来还能让你当太太。你别让我看见你和季坤勾搭在一起,不然我打断你的狗腿。呦呵,季坤,你倒是够不要脸的,这种事还能拖着你老爹老娘来。”
季成却是彻底冷了脸,沉声道:“春菊你嘴上积点德,不为你也为你那小儿子。既然大家伙都在,我索性就把话说清楚了。眉娘,当初我救你一命本就是举手之劳,我也不求你报恩更不求你的东西。你是女人家,一个人过日子不易,所以我们两口子不和你计较。你别把人对你的客气当福气,往后要让我看到你在我家一百步里别怪我提了棍子打你。我季成说到做到,什么不打女人的破规矩我不兴那一套。自己的脸面没人给你守着,你不要别人也懒得看,你好自为之。”
季二叔嘴里叼着烟,攒着眉听季成说完:“季成这话说的对,自己不要脸有谁还管你有脸没脸。我季鹏活了大半辈子,事事讲脸面,以往也承蒙大伙儿看得起一辈的喊我声二哥,小辈也叫我声二叔,我那会儿的日子过的好,季亮和巧云又是孝顺懂事的,觉得人都年轻了。自打这个不争气的畜生回来,祸事一桩接一桩,我又给蒙了眼,做了不少混账事,害得我儿季亮和巧云散了人家,我心上难过又愧疚,活到这么一把年纪,不过短短的功夫就毁了两个孩子的一辈子。我今儿来也不打算掺和这个烂摊子,我只是想请大家伙儿给我做个见证,我季鹏这辈子只有季亮一个儿子,我将来过世留下的全部东西都是季亮的。季坤,我只当他在战场上战死了,眼前这个人往后与我季家没有半点关系。”
季二婶没想到老头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哭天抢地的哭喊:“我给人养了那么久的娃,我心里好受吗?为什么对自己的亲儿子就这么苛刻?你当老子的不看着阿坤可怜吗?他坏了腿,日子过得难,我这当娘的心疼。老头子,你不能犯了糊涂啊。你要名声,成啊,季坤的一辈子就是被春菊这个女人给毁了,咱们撵走她一家人带着小孙子过日子不是挺好的吗?”
季二叔吸了口烟,吐出一圈一圈的青雾,气道:“你舍不得跟着搬过去过日子,我不会拦着你。慈母多败儿,就是你平日里事事顺着他,由着他胡闹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横竖他的事我不会在管,这场戏我也看不下去。”说完就转身走了,像是来也只是为了和季坤断绝关系来的。季二婶哪敢真和季坤去过,别说指着他养老就是连顿饱饭都吃不上。也不管季坤了,赶忙跑上去追老头子了,他们这么多年的夫妻,她舍的下任何人却唯独舍不下他。
季坤眼看着爹娘走远了,心里没了谱,愁往后的日子气眼前这个惹事的臭娘们,要不是她爹怎么会不管他?一拐一拐的走上去拉着春菊就是一顿狠揍,口中更是骂骂咧咧,一来一回的看热闹的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指着季坤数落。
“是你自己不规矩,死性不改,怎么动手打女人?季坤,这样也太不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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