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武和经纬国两人终究是合力将左维棠拉了回来,三个人坐在沙发上,盯着一叠宣传单出神,良久,经纬国才再次开口。
“先不管到底谁做的,先想想这次的事情怎么办吧!小五,你明天照常去医院实习,我先回学校探探底,看看情况怎么样,如果闹到学校上面……”
经纬国没有说完的话,韩武却猜到了,闹得太大不好收场,出于种种考量,上面也许会决议学开除了他。
“不用!不会闹上去的。”左维棠握着拳,恨恨地说着。
韩武和经纬国齐刷刷转头去看他。
“我会跟老头子一起找人压下来——不管哪一方面的。”左维棠瞥了他们一眼,站起身来走到了书房,掏出了电话。
韩武看了眼走进书房的左维棠,对着经纬国苦笑了一下,“今天真是谢谢师兄了,跟我一界的人全部都出去实习了,趁现在这个时间在学校里弄这些,摆明了是挑好的时机,幸好你第一时间制止了这些东西的散播。”
经纬国也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这个还真不好说,我只带着学生在全校搜罗了一圈,还真不知道弄干净了没有,就是弄干净了,有些看到的人大概也堵不住了。”
韩武依旧是感激的对经纬国笑了笑,“师兄,你要这样说,是想我愧疚死啊,你做的这些,在一定范围里已经控制了事态!”
说着,韩武又拿起了那张宣传单,自我嘲讽的笑了笑,“有些事,你越是把它当秘密,没有守护秘密的决心,到了藏不住的时候,就是藏不住了。”
说着,韩武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拿着宣传单页就冲进了书房,看到韩武跑进书房时惨白的脸色,经纬国也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立马严肃了表情,跟了进去。
韩武一进门,就看到早他一步的左维棠正坐在书桌前的电脑前,手里拿着电话在指示电话那头的人去做事。
“对……把这个校园网站全黑了,凡是出现这些照片和文字的网站,全部黑掉……那就修复一次黑一次,什么时候这些东西清干净了,什么时候停手……嗯,行,我现在就等着结果……”
韩武一边听着左维棠说电话的内容一边走到他身后,左维棠看到韩武白着脸走近的样子,脸上神色也不禁难看了几分,想开口让他别看了,但对方已经走到了自己身后。
韩武看着电脑上那些校园网站的页面上,出现的和纸质宣传单页一模一样的照片和文字,不禁有了几分晕眩的感觉,这个人做事还真是赶尽杀绝,不管什么事,化为了数据和光纤之后,就算再彻底,也不可能完全抹灭痕迹了。
经纬国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最终只是幽幽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拍了拍韩武的肩膀。
左维棠等了一会,点了一次刷新后,发现电脑页面已经呈现了自己想要的效果,就站了起来,从书桌后转了出来,看了眼依旧垂着眼盯着电脑屏幕看得韩武,快步上前,抽掉他手里的单子,三两下撕得粉碎。
“就是那个贱|女人干的!”左维棠阴狠的扫了一眼电脑屏幕,带着两人重新回到客厅,看到茶几还放着的一小叠宣传单,一把抓过来,窝成一团,“也好,既然她都想出了这么好的方法,不用到她自己身上似乎可惜了!”
有些恍惚的韩武和经纬国听了他这话,都蓦然一惊,齐声问道:“你要干什么?”千万别是自己去弄出人命来!
左维棠自上而下地扫了他们一眼,牵起一边嘴角,一脸狰狞地笑了笑,“应该说,要看这个女人准备干什么!”
左维棠话一说完,韩武立刻反应过来他话中有话的意思了,眉心不由蹙了起来,“你问到什么其他消息了?”
左维棠将手里的那团纸一个轻弹,扔进沙发后面的垃圾桶里,然后贴着韩武坐下,将他的手抓到手心里捂着,“只能说,物以群分。剩下的你别管了,明天的实习也请几天假,在家呆几天再去。”
左维棠越是这么说,韩武心里越是狐疑,他扭头瞅了瞅左维棠,也沉着声音说道,“韩颖把这单子也散到我实习的医院去了?什么时候的事?”
明明晚上他下班时还没有这个事情。
“你前脚走,她后脚让人散的。”
韩武沉默下来,心里思绪万千,一幕幕众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假想画面冲进脑海,不可否认,一些东西真的是深刻地附在骨髓里的,深到会跟着灵魂一起,即使换了躯壳,该在的还是在。
比如说胆怯,比如说恐惧,比如说龟缩似的本性。
就像现在,他惶惶然的看着左维棠,又看了看经纬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独立于规则和秩序之外真的好吗?
他现在拥有的东西……
“嘶……”韩武一吃痛,回了神,他揉着自己的腮帮子看左维棠,“疼,干什么?”
左维棠没什么好脸色的看着他,若说早前韩颖弄出来的一出让他暴怒,现在的他则陷入一片冷然的死寂,他幽幽的盯着韩武,像一条蛇死死盯住自己的猎物,“我跟你说过的,别想着能有回头的时候。”
说话间,手上捏着韩武手掌的力量不自觉加剧,惹得韩武手掌一阵阵生疼。
被这一阵疼痛弄得再次失神的韩武,低头看了看握住自己手掌的另一只手,那只手上已经青筋愤出,可见主人此刻心境。
他低头看了好一会,才伸出自己另一只手轻轻覆了上去,抚了抚,然后抬头看左维棠,“轻点,疼。”
他眼中一片清明——有些东西你得到了,就必然要付出什么。否则不如继续龟缩着过掩掩藏藏的生活。而更多时候,当你不甘心的迈出第一步时,你就该想到其后的种种后果。
比起现在这些让他睡着也会笑醒的一切,那些必须承担的好像都没有上辈子看着那么艰难了。韩武微微勾起了嘴角,看着左维棠,再次开口抱怨:“轻点,你手劲真大。”
左维棠一怔,像是还没有从韩武的转变中醒过神,结果就听到一旁经纬国重重的几声咳嗽。
“你俩注意点行不行,我好歹也是个大活人!”经纬国没好气的瞄了瞄两人握着手对望的图景,心里暗恨自己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你看看这两人,在这情况下还有心思花前月下的。
韩武脸上立刻一红,后知后觉自己又丢了一把老脸,立即坐直了身体要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左维棠只是松了力道,手依旧是抽不出来的。
经纬国看了,只在一边板着个脸表示自己被轻待的不满。
韩武看自己实在无法从左维棠那边讨得了好,再加上他刚刚那一刹那心思的飘忽不定,本就有些心虚,所以也不敢真的挣开了左维棠的手,最后只好讨好的对经纬国笑笑,希望这个师兄别介意。
看着韩武那副怂样,再一看左维棠依旧故我的表情,经纬国只得在自己心里安慰自己,这人什么德性,他不是打小就知道的嘛!算了算了,眼不见为净得了!
想着,经纬国站起了身,“我先回去了,学校那边我会盯着,具体事情和后续,还是要看这次事情的影响程度,其实哪个学校没几十个个这样的事情。实习医院那里……”
“我自己解决。”韩武快速接口,引得另两人一齐看他,他坚定的看着两人,开口,“我明早照常要去实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去的。”
经纬国盯着韩武看了一会,了悟的笑了起来,“知道了。”
两人起身送走了经纬国,关门的刹那,不约而同的对望了一眼。
韩武从左维棠眼中看到了一些东西,莞尔失笑,拉着他走回客厅,两人紧贴在一起坐下,韩武认真的看着左维棠说道:“怎么了?”
左维棠也困惑的看了他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没。”
韩武伸手握住左维棠的手,掌心相贴,互相感受对方身上传导出来的热度。他知道左维棠其实是在审视他,因为他刚刚那一瞬间的动摇,让他感受到,并不安了。
韩武没有开口去说什么,只是捏着左维棠的手,就像往常左维棠喜欢做的那样。
捏了一会,他才再次开口,“韩颖还准备了什么?”
左维棠睇他一眼,反手将韩武拉到自己怀里,下巴搭在韩武的肩膀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真切感到一阵安心,良久,他才说道:
“她准备了两套宣传单页外加电子版本的图文,一套就是你现在看到的,就算有心人检测一遍也知道是原原本本的照片,先落实了你的性取向问题。另一套基本就是合成的……什么样的你就别问了,等到第一套坐实了,第二套图文真假已经不会有太多人怀疑了,到时候……”
“我在这一块区域……也许是整个京都,都找不到一个能容纳我地方了是吧?”韩武苦涩的接口,虽然左维棠让自己别问第二套单页里的内容,但是从第一套里那些隐晦而极具暗示性的文字,基本就能猜到了,也许不当年一出“口照门”还精彩吧!
左维棠扣住韩武要低下去的脑袋,抬起来逼着他看自己的眼睛,“没有第二套了。”
“?”韩武看他。
“或者该说,第二套不是不可以有。”左维棠阴寒的勾起了嘴角。
“你……”韩武准备问他。
“你明天真的要去医院?”左维棠转开了话题,低头用手摩挲着韩武的掌心。
“自然要去。”韩武一看他提起这茬,倒真的只顾对左维棠自己的决心了,就担心他一个抽风,到时候绑了自己在他身边,别说医院,可能稍稍离了他的眼界都要被抓回来。
他相信,医院那头如果不去,不管是对他还是对韩颖来说,就并不单单意味着避祸或其他,也许有认输,也许有其他更多的东西掺杂在里面,但是不管掺杂了什么,韩武知道,自己一定要去。
不为了其他任何人,就当是为了他和他……韩武看了看两人交合在一起的掌心。
有些习性确实是刻在骨子里难以摆脱,但是有些东西却在合适的时候里能超出了本性,给予人一些自己都难以预料的东西,韩武握了握左维棠一直摆弄自己手指的那只手——他确信,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获得了那样东西。
所以,医院那边他不但要去,还要在学校与院方没有做出任何调度前,一直保持下去。
左维棠低头斜了韩武一眼,脸上也终于露出些许笑意,他偏着头,亲了亲韩武的耳朵,顺势滑到他的唇瓣旁,嘴巴一开一合,无声的说了句什么,然后重重的将自己的唇瓣印了上去。
韩武虽没有听到左维棠说了什么,但在他的唇瓣贴着自己唇角开合时,却清晰的从他眼中看到了赞许,这赞许自然不是冲着他的这些行止,而是行止背后的含义——我不会回头,也没有后悔。
于是左维棠夸赞——你不回头,我不回头,一条路两个人走,才不会……
第二天韩武一踏进医院的大门就接到来自门口咨询台两位护士异样的眼光打量,韩武苦笑的揉了揉脸颊,低头透过大厅的玻璃门看了看远远停在远处没有开走的那辆车子,最后还是挂起和煦的笑意,对于厅里人员的种种异样装作没看到,一路上了自己最近所呆的科室——中医儿科。
一踏进科室,韩武就明显感觉到科室里的氛围有一瞬间的僵窒,一众人都以一种隐秘探寻的目光故作轻描淡写的扫过韩武,而后在下一秒立刻恢复成忙碌的状态。
另两位比韩武早到的实习生,看着韩武的表情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同情,但在众人的眼睛下,终究也什么都没说,各自跟在了医生后面忙碌起来。
带他们的医生是位年纪四十多的女士,技术怎么样,韩武不知道,但人确实是很傲,早前他们不需要再骨科老医师那里做的事,在她面前,是都要做起来的。
而今天,这位女医师显然很针对韩武,除去问诊看病的时间,其他时间里,像是十分看不得韩武好受的样子,更不乐意他在自己面前晃,总是找了各种事情支使他出去做。
韩武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位不能接受自己性向的人,却也什么都没说,照着她的话,乖乖的做完了所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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