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才人道:“让贵妃娘娘见笑了。自打入宫以来,都是玲儿陪着我的。虽然名义上有主仆之分,但是我们形同姐妹,听到她受刑惨叫,我这心里头真不是个滋味儿。”
万贞儿道:“妹妹这话听着真叫人感动,但是凡事儿都有两面性。有不少宫人就因为与主子处得好,渐渐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说话做事儿不知道个高低轻重。妹妹慈悲心肠,这恶人就由姐姐来当。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叫做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嘛。姐姐协理六宫这几年,体会最深的就是这句话,时日就了,也就练出了这铁石心肠。”
洪才人道:“真是难为贵妃娘娘了,其实我心里也挺感激贵妃娘娘您的,谢谢您替我整顿教育下人。”
万贞儿道:“嗨,瞧妹妹说的,见外了吧。对了妹妹,本宫得说你一句,本宫都叫你半天妹妹了,为什么你如此生分地唤本宫贵妃娘娘呢?”
洪才人道:“我是怕别人说我不知宫中规矩,妄图高攀姐姐。”
万贞儿道:“本宫有什么被人高攀不高攀的,本宫的出身宫里面的人谁不知道。往前面数几年,我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宫女,如果要说高攀,也只能是本宫高攀妹妹你们家呢。”
洪才人听到这话,连忙道:“姐姐都讲到这个份上了,如果我再不唤您一声姐姐,那可就纯属矫情了。”
万贞儿道:“哎,这就对了。”
“姐姐。”
万贞儿满心欢喜地应了一声:“妹妹。”
她又朝汪直使了个眼色道:“妹妹。赶紧把这补药喝了吧,我瞧着温度应该刚刚好。”
汪直把汤药重新递到了洪才人的面前。
洪才人接过汤碗,脑海里飞快地回忆着玲儿在以往伺候她时对药草的甄别能力,她完全相信玲儿能够闻出汤药中有藏红花。但是。万贞儿来势汹汹,如此有恃无恐,说明她根本不怕被人拆穿。本来,她为能够怀上朱见深的孩子而窃喜,但是现在转念一想,这孩子弄不好会要了她们母子的命。自己的家族虽然有些势力,但是势力再大,也大不过吴皇后、宸妃和安妃,更何况万贞儿一家早就鸡犬升天。安妃十月怀胎生下了孩子又怎样,到最后还不是没有活过当天。虽是悬案。但是大家心中都有一杆秤。幕后主谋是谁,一目了然。别说今天躲不过去,就算躲得过去又怎样。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万贞儿的手段无孔不入,千防万防只怕还会有疏漏的时候。既如此,长痛不如短痛,现在孩子还未成形,算了。
见洪才人举棋不定,万贞儿道:“妹妹怎么了,难不成是信了玲儿那丫头的话,认为姐姐我端来的汤药里含有藏红花不成?”
洪才人猛然惊醒。她知道自己思索的时间长了些。在权衡利弊之下,洪才人笑着道:“妹妹哪会听信她的疯言疯语。只是入宫那么长时间,突然多了个如姐姐般疼爱我的人,幸福地有些恍惚了,不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
万贞儿道:“妹妹可真会说话,姐姐我才是真真儿要幸福死了呢,多了个千娇百媚、绝色倾城如你的小妹妹,说出去多有面子。”
洪才人低头看了眼微微泛着涟漪的汤药,银牙一咬,举至唇边,一抬头,也不换气儿,一口气便把药喝了个精光。
喝完药后,洪才人故意倾斜了下,让万贞儿看到,她连一滴都没有剩下。
万贞儿满意地微笑着。
就在洪才人把汤碗递给走到她跟前的香瑶手里时,汪直走了进来:“启禀贵妃娘娘,骑兵小主,外面已经行刑完毕。”
万贞儿道:“情况如何?”
汪直道:“回娘娘的话,玲儿姑娘经受不住,已经昏死过去。”
万贞儿怒道:“本宫不是让他们拿捏着分寸吗?”
汪直道:“娘娘,依奴才,行刑的那几位确实是手下留情了的。”
万贞儿道:“哦?”
“虽说乍一看上去,玲儿姑娘已经皮开肉绽,其实并未伤到筋骨,只要敷上上好的金疮药,再好生将养一段时间,便可下地行走,而且不会落下任何病根。”
万贞儿装作满怀愧疚道:“那就好,那就好。”
她转过来呢对洪才人说:“妹妹你瞧,其实这当下人的,也很不容易,每日如履薄冰,不能说错一句话,办错一件事儿。但是当主子的也没办法,罚轻了难以服众,罚重了会落下个歹毒的名声。各有各的难处,能够相互体谅就好。就好像今日,姐姐代妹妹惩治下人这件事情,请妹妹多多见谅。”
洪才人道:“姐姐,您一直说我见外,瞧瞧您现在。”
万贞儿道:“好好好,我就不多说了。妹妹,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你赶紧去看看玲儿吧。待来日有空,姐姐我再过来瞧你,陪你聊天。”
洪才人盈盈下拜,道:“那妹妹就在这里恭候着姐姐了。”
万贞儿道:“好的好的。妹妹,你也不用送我,想必你现在已经心急如焚了,去吧,去看看她的伤,我着人去讨金疮药,一时半会儿便给你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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