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烦躁了起来:“朕要静下心来好好回忆一些东西,如果你胆敢出声打断朕的思绪,朕便打发了你去饲养御马。”
程欢一个激灵,赶紧把嘴巴闭得紧紧地。
他甚至连呼吸时进气儿出气儿的动静也尽量降到最低。
内藏库内外,只剩下穿堂风肆虐的声响。
朱见深努力在脑海里搜索着,搜索着每一处浅浅到几乎要淡忘掉的记忆。突然,他想起来了,与纪羽瞳极为相似的言行他的确碰到过,那还是在万贞儿未被查出怀有身孕,万贞儿和宸妃在御花园里起冲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狠狠斥责了宸妃,而宸妃却不依不饶地回了他。
最后,宸妃流露出了与今日纪羽瞳几近相同的凄惨悲恸。
直至今日,朱见深才品尝到宸妃当时是怎样的心灰意冷,心如死灰。
感同身受后,他涌起了无穷的愧疚,他伤宸妃伤得太重太重。
除了宸妃,还有安妃。
对,还有安妃。
朱见深终于找到了自己心的去处,他毫不犹豫地向程欢下了命令,道:“程欢,陪朕到宸妃那儿坐坐,朕想和宸妃说说话。”
这一拨接着一拨的惊讶,让程欢的脑袋彻底停滞,这还是他认识的朱见深吗?
于是,他又愚蠢地问了句:“皇上,您真的不去贵妃娘娘那儿了?”
自怀恩离开后,朱见深有一日不到昭德宫安歇,第二日程欢便会被万贞儿找过去问明详情,这是后宫,包括朱见深自己在内都知道的事情。
尤其是最近这两日,程欢为了能够把万贞儿的问话应付过去,早已经是焦头烂额。所以,明知是个错,他还不得不硬着头皮“愚蠢”一回。毕竟,他也是有所恃的,万贞儿在朱见深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呐。
然而这次朱见深却显得极不耐烦,道:“朕刚才不是说过不去了吗?你如果再罗里吧嗦的,朕便朕贬了你去喂马。”
程欢不再说一个字儿,他躬身至朱见深右手边,扶住朱见深,一边把朱见深往宸妃那里引,一边想着该如何应对明日万贞儿的问话。
在来到宸妃所在的宫室的时候,程欢照例高声道:“皇上驾到。”
宸妃领着贴身的宫女和宦官迎了出来,盈盈拜道:“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虽然在佑康暴亡至万贞儿恢复残暴性情更甚从前之间朱见深也曾数次宠幸过宸妃,但是每次来,他都能察觉到宸妃对他总是有些不冷不热,并不像其他的妃嫔那样恭顺,即使是在临幸的时候,也有点例行公事的感觉,这让朱见深味同嚼蜡,当时,他还气恼,自己作为皇上,那么做已经算是赔不是了,她居然还蹬鼻子上脸,给他脸色看。所以,每次临幸完,朱见深几乎不和她多说什么话,转身就走。再次临幸的时候,同样之前不怎么说话,完事儿后还是不说话。
他想让宸妃觉得,你再不服软的话,你在朕的眼里,不过是一个泄欲的工具。
但是宸妃却一直不冷不热地对着他。
今日再见到宸妃,朱见深心里一直存在的想法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上前扶起宸妃,柔声道:“爱妃赶紧起来,你我是夫妻,何必如此拘于礼节,来,外面冷,我们进屋里说话。”
宸妃站起身来,心中的那道壁垒虽然不会因为朱见深的一段温存的话便出现一个口子,但是,她的眼里已经满是疑惑。
宸妃身后的宫女和宦官则是全然不一样的表情,他们埋着头,心里面早已乐开了花。本来以为,自己陪着宸妃娘娘,就好像是在另外一个冷宫一般,没想到,居然还有看到曙光的一天。皇上和娘娘之间的关系,应该会冰封冻化吧。
朱见深微笑着道:“别这样看着朕,好像朕跟妖怪似的。”
他牵着呆住的宸妃,向宫室内走去。
来到宫室里,朱见深看着养尊处优,听到有脚步声连叫唤都懒得叫唤一声的纯白狗儿“小雪球”,道:“哟,小雪球这么懒啊。”
“宸妃,你这里有好茶吗?给朕来一点,朕喝完酒,口渴的厉害。”
宸妃惊住了:“皇上,你……”在过去的一年多将近两年的时间里,朱见深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看。
朱见深道:“怎么,不欢迎朕?”
宸妃道:“臣妾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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