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白命令小四甩掉傅钧言,把车开到钱局街,带溪草进了尚氏银楼,掌柜热情地将他们迎到柜台。
“先生和小姐看点什么?我们的首饰,珠宝金银都齐全!”
谢洛白很大方。
“挑几样,我送给你。”
溪草意兴阑珊,但不好拂逆谢洛白的意思,只得趴在玻璃柜上随便看看。
这一看,她就有点失神,眉慢慢蹙起来。
“怎么?没有看得上的?”
谢洛白往柜台上瞟了一眼,里面的珠宝华美异常,纯中式的古典设计,躺在黑丝绒里流光溢彩。
他的审美很传统,而溪草身上也有种传统闺秀的气质,他觉得溪草和这些中式的首饰很搭。
但她的表情并未流露出欣喜,反而有点复杂。
掌柜的不认得便装的谢洛白,但是他们后面跟着穿军装的副官,掌柜的就猜是军政府的人,不敢得罪,忙赔笑道。
“如今的年轻小姐,都喜欢西洋珠宝,穿洋装好看!但要说配旗袍,其实还是中式首饰更雅致贵气!”
“您说得对。”
溪草笑了笑,手指往玻璃上点了点。
“我想看看这支簪子。”
掌柜连忙取出来给她,又命伙计拿了面西洋圆镜过来,溪草于是取下发侧的点翠蝴蝶,将簪子送入发间。
镜中美人,肌肤胜雪,鸦鬓绛唇,目含风露清愁,有种别样的温婉。
珠宝首饰,谢洛白全都欣赏不了,他只觉得这种老式的发簪,溪草带起来很好看,像国画里的仕女。
他也不问价格,直接让何副官付钱,难得溪草没有拒绝,欣然接受,谢洛白心情不错。
溪草反复抚摸着鬓边的簪子,有点伤感。
镶白玉花瓣的红宝簪,和她额娘妆台里那支一模一样,从前王府里女眷的首饰,有的是外头买的,有的是府中银匠打制,她额娘那支,就出自娘家陪嫁的银匠徐六之手。
徐六对她们母女忠心耿耿,别人都使唤不动,他打的首饰,都是独一份的。
后来阿玛死了,王府垮了,家中人四分五裂,更别说这些仆从的下落。
掌柜的见她喜欢,也有几分得意。
“小姐真有眼光,这支簪是我们尚氏银楼的徐师傅打的,他从前在过王府当差,专门给福晋格格们打首饰的!”
果然如此,溪草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轻笑。
“我很喜欢,想请这位徐师傅再替我打几样首饰,能否请他出来见见?”
谢洛白突然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掌柜就有点为难。
“徐师傅家中老母亲过世,他请了一个月假回老家料理,恐怕还得半个月才能回来,不如小姐留个电话,等人回来了,让徐师傅登门,您要什么款式,再当面吩咐。”
溪草就写了个陆公馆的电话。
从银楼出来,谢洛白又用车把溪草拉到电影院,最近孙梦绮的新片《浮世梦》正在上映,谢洛白不喜欢电影,但他觉得溪草这种小姑娘会喜欢。
溪草又是满心不情愿,从车上下来,走得很慢,有光一晃,谢洛白搂住了她的腰,低头将脸凑过来,大庭广众,溪草以为谢洛白要非礼她,正想炸毛,却听他低声道。
“对面那栋楼,九点钟方向有狙击手,正拿枪指着我们。”
溪草一惊,下意识就要偏头看,谢洛白的手掌就托住她的脸颊,将她的头扭正。
“靠着我继续走,别打草惊蛇,我要给何湛争取时间捉活口。”
溪草只得假装依偎着谢洛白,小腿肚却无比僵硬,肩上的枪伤似乎隐隐作痛起来。
谢洛白真的是个活阎王,每次见到他,准没好事!
她愤愤地想。
这次她绝不会那么傻,奋不顾身给他当靶子了!
走到电影院门口,凭空响起砰地一声,谢洛白旋身将她压在石墙上,耳侧有风掠过,一颗子弹嵌入她耳边的墙面中。
谢洛白把有点瘫软的溪草扶起来,笑了。
“走吧!进去等,一场电影的时间,差不多该审完了。”
谢洛白包了场,于是整个电影院只有他们两个人。《浮世梦》讲的是一位家族落魄的贵族小姐沦为歌女,经历的爱恨,方才的刺杀让溪草惊魂未定,后来静下心来,就看进去了,剧中女主人公和她的遭遇也算相似,好几处身临其境的地方,她都不由落泪。
谢洛白却对这种无病呻吟的东西兴致缺缺,他的眼睛几乎都在溪草身上,泪光莹莹的脸蛋,激动时起伏的胸脯,白齿紧咬着红唇。
谢洛白看得专注,不由伸出手揽住了溪草的肩膀。
沉溺在电影中的溪草突然惊醒,警惕地站了起来,谢洛白蹙眉,似乎要发作,入口处的帘子被掀了起来,何湛带着几个护兵走进来复命。
“司令,问出来了,是顾铭恩派人做的。”
溪草下意识问。
“谁是顾铭恩?”
谢洛白点了支烟。
“是顾维生的儿子,顾维生你还记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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